天界,姻缘阁。
月娘照惯例,通过姻缘镜观察凡间的男男女女,尽可能减少签错姻缘线的概率。
“月下仙子,大事不好了!”
外头小仙娥慌里慌张的喊声,惊动了在月娘,她转身出了姻缘阁大殿,看清楚来人是负责照顾天蚕的阿绿,魅惑的眼眸里不由闪过一丝幽光。
阿绿负责每天定时点的喂养天蚕,这些天蚕宝宝吃得越多,吐出来的丝就越多,因为天蚕的数量是有定数的,所以每个月月娘替凡间男女牵红线的对数也是一定的。
在凡间,通常都会流行一句话“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相逢不相识”,只有男女之间有红线牵扯,无论相距多远,都能够遇见,这都是天蚕宝宝吐出丝线,在经过月娘亲手染制成的红线的功劳。
同样,在凡间,有男女很早就互诉情衷,却求而不得,有男女明明彼此没有感觉,却形同陌路地渡过余生,这也都拜天蚕吐出丝线所赐。
定数的天蚕,定数的丝线,数量固定,品质却层次不齐。
用这些丝线染制成的红线,用来给凡人牵姻缘,这质量好的丝线会用在谁的身上,质量不好的丝线又会用在谁的身上,那都是没准的。
谁让晶莹剔透的丝线,经过月娘的巧手染制之后,就连她本人都分不出优劣来,给凡人牵线完全就是随手拿起一根,在红线的两头捆绑上男女的姓名,也就成就了一段姻缘。
至于,这段姻缘究竟会成为一段佳话还是一对怨偶,那都得看运气。
因此,在凡间,达官显贵、大富之家未必就能有段美满良缘,穷苦的普通人也未必就不能夫妻举案齐眉,这一切的一切,靠得全是这些天蚕。
阿绿急吼吼地跑到大殿,顾不上是否会打扰到月娘工作,上气不接下气地嚷嚷:“不好了,不好了,有一只天蚕不吐丝了!”
闻言,月娘脸色变了变,几乎是同时,她脚步已经朝着天蚕阁飞奔而去。
一路上,阿绿心里忐忑极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只要一条天蚕少吐几根丝,人界不知道会多出多少个光棍,多少个嫁不出去的大龄女子。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偷瞄月下仙子的脸色。
“看我有没有生气,还不如想想,怎么样让那只躲懒的天蚕吐丝。”月娘面色严谨,完全不看身边阿绿的表情,冷声道。
闻言,阿绿轻咬了嘴唇,心想着,她就是把平时用的方法都用遍了,还是不见效果,才会火急火燎地禀报的,不就是怕耽误凡间男女谈情说爱嘛。
心里委屈的阿绿,不自觉间,眼眶已经泛起了一圈红色。
她吸了吸鼻子,不敢顶撞月娘,只能将头埋得更低些。
月娘脚步不曾停歇,继续往天蚕阁赶,老半天,也没听到阿绿咋呼的辩解声,不要纳闷地转头看过去:“你还委屈呢?不知道一天天蚕不干活,得还多少人间男女不能在一起?”
在姻缘阁跟跟月下仙子共事久了,阿绿很清楚月娘的脾气,有一说一,讲话直得很,经常她一句话能把人直接憋出内伤。
气恼间,她憋得费劲的委屈泪水,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见状,月娘绷紧的严肃脸庞上,表情不由松了许多,软着音调道:“阿绿,你哭什么?我又不是怪你……”
“月娘,你就是再怪我,怪我大惊小怪,怪我没有把天蚕照看好!”阿绿抢白出声,想到之前天蚕阁丢了一只蚕宝,愣是让太白金星送回来,并且还害得月娘被天君训斥了一番,心里就特别过意不去,可是这次她紧张,也是因为不吐丝的就是那只丢了又被送回来的,用力吸了吸鼻子,忍不住补充道,“我已经试过所有哄它的方法,可都不管用,所以才……”
“好了,我知道你尽力了。”月娘也意识到她刚才的话可能说重了些,态度软和了不少,“别哭了,老娘可不想姻缘阁的侍蚕仙子变成丑八怪,要不然更吓坏那些傲娇的小东西,到时候来个集体罢工,那老娘的姻缘阁岂不是要关门大吉了?”
话音落下,阿绿破涕为笑。
跟月娘相处的几千年岁月里,阿绿一直觉得月娘是个冷情却又极其护短的人,谁若是入了她的眼,哪怕是跟天、地为敌,月娘都在所不惜。
“月娘,你现在这副样子,要是被天界的其他男神仙瞧见,咱们姻缘阁的门槛恐怕是要被踏平喽。”阿绿忍不住调侃了句。
这时,月娘才好转的面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
不过,只是转瞬的光景,阿绿根本就来不及发现,月娘已经朝着供奉天蚕的祭台甩了过去。
见状,阿绿大惊失声地高喊:“月娘,你要做什么?”这一边子下去,打翻了天蚕带的簸箕,还了得?
月娘不为所动,一边将捆红鞭挥过头顶,一边冲着祭台上“波啾波啾”懒洋洋扭动身体的白乎乎虫子放狠话:“你们给老娘听好了,谁要是不相吐,以后也别吐了,老娘一鞭子抽死一只是一只。”
威胁的话音落下,阿绿眼睛瞪得贼大,月娘可真敢说,天蚕要是死一只,那人界姻缘不要乱套了?
“月娘,你别……”
阿绿想劝,却被月娘一记警告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阿绿,你好话说尽,他们不听,现在老娘出马,这群懒货先听好话,门儿都没有!”月娘说着,捆红鞭已经恰到好处地甩在供奉天蚕的祭台边缘,将簸箕里的天蚕足足震跳起三尺高。
软绵绵的,白乎乎的,莹白色条状动物,在空中的至高点停顿了片刻,然后直挺挺地往下落。
再次落回到簸箕的时候,这些小家伙一个个卷曲着身板儿,吓得不敢把脸露出来。
阿绿小跑上前,看着簸箕里圆乎乎的“球”,脸顿时跨下来:“月娘,要是他们被吓得不肯干活了,这可如何是好?”
“你不吓他们,难道他们就肯好好干活了?”这万千年来,月娘也是受够了这群讨厌虫子的嫌气了,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收拾他们一顿,若是成为了一劳永逸,省得以后跟大爷一样伺候他们。
乍得被质问住,阿绿顿时没了气势,她承认好话说尽了,也没让那条天蚕吐出一星半点儿丝儿来。
阿绿认怂地摇头,表示没有。
见状,月娘已经大阔步上前,抬手将捆红鞭“啪”地拍在祭台上,目光扫过簸箕里卷曲成团儿的小东西,扬声道:“数到三,都给老娘恢复工作状态,否则……”
话还没说完,那些原本一动不动的“小白球”,突然有了动静,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似得,绷直了身子,“波啾波啾”地爬到各自的地盘。
“吐了,他们又开始吐了!”阿绿看着这些小家伙卖力干活,开心地拍手喊出了声。
这时,月娘目光已经锁定在一条慢吞吞挪着身体,混在两条白色蚕宝中间的天蚕,媚眼如丝的眼眸里闪着锐利的光,直直射向它,冷嗤道:“擅自跑出姻缘阁还不够,现在还想滥竽充数?你当老娘好脾气吗?”
说话间,月娘已经毫不客气地捏住了天蚕宝宝的尾巴。
蚕宝被捏住了命门,吓得吱哇乱叫的,胡说八道的话,落在阿绿的耳朵里,实在是把她吓坏了,天哪,这天蚕是成精了,怎么还能说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