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我们见证了一场悲壮的、盛大的祭祀仪式。
如我所想,全城的人都在这里,他们与外面建筑一样化作了冰雕。
但是这些人并不是在一瞬间变为冰塑,而是经过一段时间,活活冻死在这里,从他们已经冻结的口鼻就能得出结论。
这个时候二胖也醒了,见到眼前的场面也大为惊讶:“这些人都是活人啊?!活活冻死在这里的?”
“看来是这样。”
他们盘膝坐在空地上,后背弓绻着,只把双手捧在心口。
仿佛即使是自己冻死也要保护什么东西似的。
在祭坛上,身穿羊皮大衣手持权杖的祭祀紧紧抱着供桌,似乎也在保护什么东西。
我发现这些冰尸有一个共性,那就是他们都不单单是冻死的,还被利箭穿心,但是似乎在被射杀之前他们已经冻死了,体内的血液并没有因为利箭射中而流出,箭尖的血渍早已经是固态了。
其中尤以那位大祭司最惨,射在他身上的箭矢有十数支之多,从四面八方穿透,其中有一支箭直接从后脑贯穿,尖端还有脑浆和大脑碎块。
“这也太残忍了。”
“什么仇什么怨,值得这么狠?他们难道是在保护什么金银财宝?”
我绕到冰尸前面,发现这些尸体的手都已经断掉了,是在被冰冻之后被人连同其捧着的东西一并生生掰断的。断口出是已经冰住的血肉。
我们来到大祭司以身护持的供桌祭坛旁边,发现大祭司也不出所料,手臂被人切割下来,祭坛上他们以命相护的东西早就不见了。
“他们到底在保护什么东西?”我思考。
我觉得这个答案已经很近了,但是就差那一个点,就是抓不住那一个点,所以我始终想不出答案。
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舍命保护?
“是信仰啊~”了却和尚笑道,“这里是祭坛,忘了吗?”
“信仰?”我低声念叨着。
然后忽然领悟:“是佛像!”
没错,是佛像!
那个掉在甬道里的干尸跟这里的人衣着一模一样,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冻死了,唯独他在甬道里?
想必是他想逃出去,但是中途被那些取走佛像的人发现了,于是躲藏起来,却没想到,就那样被卡在甬道上面,直至死去。
我拿出那个木刻佛像,这个佛像看起来平平无奇,到底有什么值得舍命保护的呢?
“算啦,坐在这里干想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学弟,我们去王殿看看,一般真正的答案都在那里。”刘飒学长宽慰我。
我点了点头,收起佛像,一同离开祭坛,往王城最里的宫殿前进。
我们刚一来到王宫外墙的桥边。
古代有很多王城是采取双护城河形式,外面城郭的护城河一般都是天然形成的水很深,而内城的护城河是人工开凿的,与外围护城河同样,起防护作用。
“话说,我刚刚就在想了,既然这里是城池,那城池叫什么名字呢?”刘飒仰头看向空无一物的王宫外墙,“就算外城没有名字,王城里总该写上这地方就什么吧,可是这里两个匾额也没有。”
“小僧猜测,这里就是霍尔国了。”
“屁,你丫还用猜?你不是有什么通嘛,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二胖白眼他。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了却和尚说,“剧透死全家这个道理,张施主不明白么?”
“你俩别斗嘴了,来看看这河面。”
“河面?河面怎么了?”我们几个蹲在河边。
“这里这么冷,唯独内城河河面没结冰,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
我问了却和尚:“你有什么头绪吗?”
了却和尚笑:“要说关于这条河嘛,也没什么头绪。不过你们不觉得靠近这里以后明显暖和下来了吗?”
“这么一说还真是,我都觉得有点热了。”说着二胖开始解衣服。
“假如说这里是霍尔国的话,印象里白帐王不应该是象征着冰冷的妖魔吗?这里怎么会那么热?”
“也许是否极泰来,不过这水既然没冻住,那我们或许可以借水入城。每个城池都有排水管,我们能从那里偷溜进去。”
“走下水道?!”二胖一脸不情愿。
“安心啦,都几千年了,这里还能有多脏?”我宽慰他。
数分钟后。
“这是打我脸。这也太臭了!我看着水里的秽物,恶心的不行。”
“下次谁要再出馊主意走下水道,我就把他脑袋摁下水道里!”二胖恶狠狠地盯着了却和尚。
“小僧只是提个建议。”
“你闭嘴!”我们几个齐声喝道。
忍着恶臭和恶心,我们好不容易度过下水道,进了王城。
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地方洗澡换衣服,好在王城里也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够我们换上衣服,水也不是完全的凉水,能大概冲洗一下。
“嘿,这里好歹是比以前强多了。咱们还能洗个澡。”二胖很满足。
“去找找正殿。”我说。
这座宫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说大,其实整个宫殿还不如蚕丛真身所在的一座王殿大,但是要说小,这里的路错综复杂,我们绕了很久才找到路。
眼见前方出现一座冰晶王宫,我们都兴奋起来,希望能从其中找到我们想要的线索。
我们迫不及待推开宫殿的大门。
了却和尚道:“小心!”然后一个扫荡腿把我们四个踢到。
随即只听见嗖嗖嗖无数破空历响,那些隐藏的箭矢几乎是在我们倒下的瞬间,贴着我们的鼻尖飞过去的。
这一次是我们大意了,还好了却和尚反应快,才有惊无险。
等我们纷纷站起来走进宫殿的时候,发现这里跟我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王座,没有高高台阶,也没有蟠龙的殿柱。
支撑整个王殿的是一尊佛像。
或者说,那里原本应该是一尊佛像。
但是现在佛像已经被挖走,剩下的只有高约十仗长的莲花座。
在莲花座上放着一口半透明的冰棺。
“这里葬的就是白帐王?”
“不,是个女人。”了却和尚说。
我们凑到冰棺前,发现里面果然葬的是个女人。
这女人长得虽然谈不上国色天香,但确实很漂亮,虽然身上穿着臃肿的羊皮袄,也掩盖不住其芳华正茂。
她躺在冰棺里,安详的像是睡着了。
我在她的脑后所枕红布上发现了用金线绣的字,是藏文中的“珠”。因为藏文里经常有歌颂珠穆朗玛峰的诗歌,所以对于珠这个字我记忆深刻。
“珠?难道她是?”
“森姜珠牡,格萨尔王的王妃。”
“这里难道不是霍尔国?她怎么会葬在这里?”
“那个李用不是说了?因为她要镇压妖魔嘛~”了却和尚说,“佛曰,最大的妖魔在于人心。白帐王代表的就是贪婪。”
“不明白。”
了却和尚笑拈着一支箭交给我,我看到箭头上的符号跟之前射死那些祭坛的人的箭矢是同样的:“昔年格萨尔王征讨西藏诸国,森姜珠牡虽然是女流,却也能征惯战,拿下霍尔国有她不少功劳。”
我恍然:“你说,射死那些城中百姓的是王妃?!”
了却和尚笑:“别用这种眼神看着贫僧,这可不是小僧胡言乱语,你且看这里。”
他指给我刻在佛像莲花座一脚的墓志铭,上面写着森姜珠牡的一生,说她不仅信仰佛教,而且能征惯战,是格萨尔王的贤内助。
“嘴上信佛向善,手上血债累累。这就是业果。”
“那她安葬在这里看守白帐王也是假的了?”
“不,白帐王的枯骨确实在这里,在脚下每一寸地。他被格萨尔王手下士兵分尸成肉酱领赏,一斤肉泥可得一寸土地。”
“这可真是毁我三观,比黑童话还毁三观。”二胖捂着脸说。
“那这里的佛像去哪了?”
“恐怕被挖到别的地方了。”刘飒插话进来,“以前听说西藏是佛国,有位王在某个地方埋葬了金银财宝无数献给佛主,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那外面的落雪呢?”
“答案就在眼前啊~”了却和尚道,“你摸摸这棺椁。”
我将信将疑地摸了摸冰棺,我本以为应该凉的不行,但实际摸上去,却温热。
“这是什么情况?”
“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东西了。本来以为可能就是个小珠子,完全没想到居然整个融成一口棺材了,这格萨尔王真是大手笔。”
我蹲在冰棺前面仔细观察,并没有看出任何怪异,于是不解的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可是佛门至宝啊,这是冰舍利。”
“冰,冰舍利?!”
“小僧曾听我师父说,西域有三十六国,其中鄯善国有个宝贝叫做冰舍利,是一大德高僧死后,骸骨所化,能使三伏天冷似数九隆冬。
想必这宝物就是被格萨尔王融成棺椁,用于安葬他的王妃,作为一道机关来劝退觊觎此地的人。”
我点了点头,这时,我再把注意力放回冰棺上。
却发现。
那个森姜珠牡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她正圆睁二目,偏头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