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剑界。

顾青山置身其中，静静看着定界神剑演化过去发生之事。

所有光影渐渐凝聚成形。

但见天空破开一个黑暗窟窿，无穷的神器飞入黄泉世界，直直朝着轮回殿的方向投去。

潮音与山女的那一幕再次出现。

顾青山默默看着。

直到所有神器离去，忘川江面上剩下潮音剑。

它长鸣一声，分开滔滔江水，朝着大江深处穿梭而去。

“跟上，看看当时发生了什么。”

顾青山道。

所有光影一转，跟随潮音剑飞转前行，不断凭空凝结成新的画面。

只见潮音剑飞至忘川江底，贴着地面一路向前飞行，最终找到了一处水下阶梯。

阶梯呈现螺旋向下之势，看不到其尽头。

潮音剑略一犹豫，便顺着阶梯朝江底更深处飞落下去。

忘川江底还有这么深的地方？

顾青山心中讶然，迅速跟上去查看究竟。

只见阶梯蜿蜒向下，最终化作一条直路，通往一座古老的塔庙。

这座塔庙处于忘川江底，四周却没有一滴水。

——所有江水都避开了塔庙，在它背后不远处形成了一座泛着幽光的水潭。

潮音剑似是有几分好奇，围绕塔庙转了几圈。

这座塔庙散发出星星点点的迷蒙水光，其中一些感应到潮音剑，被它吸引，瞬间便没入它的身躯。

潮音剑惬意的鸣叫几声。

这些光点似乎对它有着某种说不出的好处。

它抖了抖剑身，终于下定决心——

长剑一闪，飞入塔庙之中，怯怯而立，不住翻转打量四周。

顾青山跟了进去。

只见塔庙中寂静无声，更没有人，唯有一柱香静静燃着。

塔庙中央的高台上，供奉着一具竖立着的青铜棺材。

棺材是打开的，里面空空如也。

顾青山看着那棺材，莫名感觉背后一阵凉飕飕。

潮音剑似乎也有同感，彷徨着想要离去，但却舍不得四周虚空中那些星星点点的水光。

“此地非同寻常，快走啊。”顾青山心中默默想着。

下一刻。

只见潮音剑终于做出抉择。

它飞出塔庙，在半空转了一周，落在塔庙后面的水潭里。

无穷的忘川之水裹住它，带着它一直朝下沉去。

——潮音剑在水潭中四下转悠，最终躲在了水潭之底的灰泥中。

它寂静无声的藏在那里。

顾青山看着这一幕，沉默不语。

潮音剑藏得这么深。

它应该是要等自己，可却藏在这里，假如自己来到黄泉之中，它又如何得知？

对了。

水……

忘川之水。

它能操控一切水，自然能通过忘川来观察整个黄泉。

如果自己真身来到黄泉，它自然会得知消息。

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顾青山暗赞了一声，又有些好奇。

忘川深处居然有一座塔庙。

他回转过去，进入塔庙之内细细察看。

整座庙都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唯有正中央高台上的那具青铜棺材，透着一股不可言说的诡异。

顾青山飞上去仔细察看青铜棺材。

这样的青铜——

似乎有些眼熟啊。

他正想着，却察觉背后传来一些动静。

只见一道窈窕身影出现在塔庙大门外，一步步踱进庙中。

满头青丝，霓裳羽衣，明明是绝代佳人之姿——

却长了一颗鬼气森森的骷髅头。

顾青山心中大震。

这是那忘川江上的摆渡人，是神技忘川呼唤而来的伟大存在！

只见骷髅女朝青铜棺徐徐走去，却忽然停住脚步。

“有些不对……”

她低吟着，一双眼眶中冒出幽幽绿火，似乎在感应什么。

定界神剑突然开口道：“不可再看下去，否则她会——”

顾青山心中警兆早已越来越盛，此时立即喝道：“解开术法！”

霎时间，所有光影散成一片虚无。

忘川、塔庙、阶梯、水潭全都化作乌有，如梦似幻一般消逝不见。

顾青山回到了一片虚无的空白中。

他伸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低声道：“惊动她没有？”

定界神剑道：“如果再慢一息，她就会察觉我们的存在。”

“你也觉得她可怕？”顾青山问。

“当然，她应该是黄泉之中顶尖的存在了。”定界神界道。

顾青山一阵沉默。

他原本打算立刻呼唤潮音。

但看到这位存在之后，他又有些不敢呼唤潮音。

潮音距离塔庙太近，虽然趁着对方不在场，径直潜入水潭之中，但这时候要飞出来，势必会惊动对方。

万一潮音被扣下……

凭自己如今的实力，想要从对方手中抢夺潮音，把握并不多。

看来得再想办法。

顾青山握住定界神剑，轻轻一挥。

所有空白散开，世界远去不见。

黄泉世界再次出现在他四周。

顾青山收了剑，呆呆立在半空，有几分出神。

“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太难？”定界神剑问道。

顾青山没有出声。

“也对，那个存在实在是厉害，除非她向刚才那次一样离开，才可以放心取剑。”定界神剑又道。

“不是的，我其实在想其他事。”顾青山道。

“什么事？”定界神剑问道。

“你说，她为什么能发现我们？”顾青山问。

“一般来说，就算比我们强大的家伙，也无法发现‘照见’之力，除非她懂得时空之术，善于利用时间的法则，才可以察觉到我们。”定界神剑道。

顾青山陷入长长的沉默。

懂得时空之术……

这样的存在，可以发现自己跟定界神剑。

他站在忘川江水上想了很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忽然。

忘川之中飞出来一头青面獠牙的鬼神。

它不耐烦的道：“喂，你这寡大鬼老呆在我们忘川上是想干什么？想投河？要投河就快点啊！”

顾青山回过神，歉意道：“不好意思，这就走。”

在对方的注视下，他迅速飞掠而去，落在了江岸上。

“现在回去做饭？”定界神剑问。

“不，我们去一个地方。”顾青山道。

“什么地方？”定界神剑问。

“让我回忆一下。”顾青山沉吟道。

——当初在尘封世界，黑城之中，自己和萝拉参与拍卖，找到了另一个死神坠饰。

两个死神坠饰，再加上断罪之书，让四圣柱之水的魂器——海底之书觉醒。

当时自己曾看到了那一幕。

铁围山下，忘川江畔。

风烟滚滚，潮水起落。

一名女子自亘古时代起，便在这里等待。

那一刻，另一名满头白发的女子出现在黄泉，坐在她身边，与她讲未来之事。

顾青山心跳忽然加速。

两名女子之中，有一人化身末日，穿梭时空。

她懂得时空法则。

那么自己能看见她们么？

顾青山化作一道残影，沿着忘川江岸飞速疾驰。

他很快便找到了那个地方。

这是一处无比偏僻之地，躲开了黄泉之中的芸芸鬼神，独处于江岸之畔。

一块江岸边的大青石。

——赤鹄与苏雪儿曾经坐在这里，谋划将来。

也许……

也许能行！

顾青山飞上青石，将手中长剑一挥，低喝道：“照见起，剑界围住这里不要让别人看见！”

——照见：于一切地，见此地过往所发生之事，见所有虚空所藏。

长剑铿锵长鸣一声。

霎时间，四周光影变化。

时光一直倒退，倒退，不断倒退。

青石上，空无一物。

直到某一刻。

忽然——

两名女子的身影出现在青石上。

她们肩并着肩，小声说着话。

赤鹄。

苏雪儿。

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某种停滞。

于无穷的寂静之中，顾青山沉沉的看着她们，一秒也不舍得挪开目光。

过了一会儿。

苏雪儿微微蹙眉。

她感应到了四周有些许不对，仿佛是有人透过漫长的时光长河，遥遥投来了一瞥。

她依然跟赤鹄说着话，双眸却渐渐化作一片银白。

她转过头，朝背后望来。

她看见了他。

“你是——”

苏雪儿牵着赤鹄的手站起来，警惕的问道。

顾青山目光一片柔和，依然没有出声。

苏雪儿注视着他，渐渐从警惕化为困惑，又露出猜疑之色，最后才有些恍然。

她是终极进化的女子，又化作了末日。

尽管顾青山已换了身份，但苏雪儿能从无数细微的信息和时空中推测出最正确的结论。

她笑起来，搂了搂赤鹄的肩膀。

“赤鹄……”

“嗯？”

顾青山微微摇摇头。

苏雪儿立刻闭上嘴，顿了顿，又朝顾青山微微点头。

——赤鹄的命运已经注定。

现在最好不要做任何事，以免对她命运的既定轨道产生影响。

此时无声。

隔着无尽时空，顾青山依然看着她们。

苏雪儿搂着赤鹄，想着该如何解释自己刚才警惕的举动。

谁知赤鹄开口道：“苏雪儿，刚才我们说了那么多，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什么事？”苏雪儿问。

赤鹄伸手朝虚空一抓。

一柄通体燃烧着黑暗火焰的长柄镰刀出现在她手中。

“罗德把它传给我。”

“现在我只需要留下它一点点的力量，至于真正的它，请你以时空之力，帮我传递给他。”

“我想他可能需要这把兵器。”

苏雪儿讶然道：“你怎么知道他需要这柄武器？”

赤鹄道：“你没有构建过星辰法，所以不明白——其实生死河的死亡法则之力分作了三份，我占据一份，你身上的本源来自光辉之主，而真正的死亡传承却在他身上，与我们彼此遥相呼应。”

“他和死亡河流都需要这柄死亡传承之器。”

苏雪儿认真听完，露出吃惊之色。

赤鹄却直直的望向顾青山的方向——

她只能看见一片虚无。

须臾。

她脸上绽放出微笑。

“我能感受到，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