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地捡起矿石，举在手里：“这是褐帘石，看起来其貌不扬，就像一块普通的石块一样，但其中蕴含的矿物却是千金难买。”

白王吃惊地让卫兵退下：“从何说起？明明是个废矿石，从何说起的千金难买？”

我顺口将话题一转：“不知道矿山下的王可知道艾欧泽亚东北面遭遇的强敌，加雷马帝国？”

白王声音沉了下来：“加雷马帝国？之前曾经在我们这边捣过乱呐，他们的科技很高，我们根本无法和他们抗衡。”

“他们的科技中就运用了大量这种矿石中的矿物，他们称之为魔导科技，主要采用青磷水作为能源，驱动各种沉重的机械进行工作。

对于你们来说，这只不过是区区废矿，对于他们，却能变废为宝，而且还能力压你们一头。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稍微有点脑子的领导者，都不会胡乱喊着什么“我就要这样维护我族的传统”之类，讲我的话拒之千里。

白王自然也不例外：“人类，你说的这些，貌似对我们没什么帮助。难道你们还乐意将这些知识传授给我们吗？”

“这就要看地灵族的立场了。如果地灵族坚持独立的立场，站在人类族群之外，那人类只能与地灵族做最基本的交易。比如说传授一些冶炼的知识，传授一些采矿的知识。这些知识在可预见的未来，将被一项一项淘汰……”

我说到这里，达达耶鲁不满地看了我一眼，我没有理会他，接着往下说：“未来将会是地灵族完全看不明白的世界，庞大的机器在矿山中轰鸣，每时每刻数以万斤计的矿石源源不绝地从矿山中运出，冶炼炉高耸入云，自动流出炙热的铁水，生产出各种高质量的钢材。

那个时候，地灵族就将彻底被世界遗忘。人类可以将这片矿山划为地灵族的生态保护区，让游人来观看地灵族的传统冶炼项目……矿山下的王啊，那时候你们就真的成为蛮族了……”

“一派胡言！真是岂有此理！”白王愤怒地站了起来，他头上的面罩中透出两道腥红的光芒。

“矿山下的王，这是我通过合理的逻辑进行的合理的推理，您看，您的大祭司不是一句话都没说吗？”

“人类，注意你所在的场合！我不说话不代表我认同你的观点。”大祭司重重地将手杖顿了顿地，发出一阵闷响。

我想了想，俯身行了一礼：“抱歉，我失礼了，请容我继续阐述我的观点。”

白王眼中的腥红褪去，坐下来摆摆手：“说吧，我听听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好险，刚才差点弄巧成拙了。我暗自提醒自己，千万不可得意忘形，一边组织好思路，向白王和大祭司解释：“首先，我希望矿山下的王和大祭司大人能允许我说一些题外话。”

刚才这个话题成功地触怒了对方，我并不希望把人家彻底得罪了，打算从另外一个角度着手来说服他们。

白王毫不在意地说：“但说无妨。”

“在两位的眼中，什么是人类？”

大祭司沉着声音说：“够了！都已经提醒你注意场合，你还雍这种无聊的话题浪费时间吗！”

“慢！”白王饶有兴致地盯着我：“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在我眼里，你们，除了那个高个子怀中抱着的我族婴儿之外，不都是人类吗？你难道有别的解释？”

“正是如此！”我心里暗暗地叫了声好，只要你肯对话，就好办多了：“但是，矿山下的王啊，您也看到了，抱着嘎埠的这位奥尔什方，他其实是精灵族，他的身高比我高出甚多，体态修长，双耳尖尖的，和我差别甚大。这位矮个子是拉拉肥族的达达耶鲁……”

“是拉拉斐尔族！”达达耶鲁再次低声地纠正我们的称呼，被奥尔什方又轻轻磕了一脚。

“您看，我们的体态差距这么大，更不要说还有身高三米的鲁加族、长着猫耳和尾巴的猫魅族、头上长角身后拖着蛇尾的敖龙族等等，他们都是人类。乃至人身蛇尾的阿难陀族，都可以称为人类。矿山下的王啊，您想想，人身蛇尾，和您想象的人类的样子差距甚大吧？”

白王若有所思地跟着我的节奏微微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在想，为什么地灵族不能是人类？”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

“你！你说什么！我们是泰坦的孩子！是矿山的主人！我们有着自己的骄傲！你怎能靠三言两语，就将我们给收编到人类阵营里去了？”白王气愤地指着我大喊。

“注意，这不是收编，而是认同和融合。人类正因为包容性，才能立于世界的巅峰。我们有这么多种族聚合在一起，自然就形成了世界上数量最为庞大的种族集合体，而这庞大的数量，带给我们整体以生计与活力，带来竞争与胜利。

这就是人类，只需要整个族群认同自己是人类，并积极参与到人类的社会活动中来，那么你就是人类的一员，能够充分享受到人类身份带来的各种利好，加入到人类生产体系中去。

那么我们将可以形成这么一条生产线，矿山这边负责采矿熔炼，海都将矿山这边运出的矿锭或是进行加工，生产为其他的产品，或者将这些矿锭运往沙都，制成精美的首饰和各种工程机械。而沙都又能将这些工程器械反哺给矿山这边，提升矿山每天的开采量。

与此同时，地灵族所不拿手的培育或者耕种或者养殖的工作，都可以交给人类的其他种族完成。”

一提到矿山，白王就谨慎很多。他并没有急吼吼地叫喊着什么“矿山是我的！是地灵族的！”之类的话，而是抚摸着面罩，静静地坐在王座上沉思。他身旁的大祭司微微低头，双手将手杖拢入怀里，无意识地用爪子摩挲起来。

我也没有着急。这种国策一样的事情，不可能分分钟就在这里得出结论。刚才我说了那么多，不过是纸上谈兵，真正执行起来怕是还有着万般艰难困苦。其中人类对地灵族是否能真的接纳，而地灵族是否能对人类捐弃前嫌，都是很难说的事情。

所以在初期，我一点都不介意他们思考得更加深入一些，对于利弊推敲得更加细致一些。唯有双方的上层有足够的信心和毅力来推行这样的理念，才有可能在后期一步一个脚印地解决各种问题。

如果双方的上层是仓促做出结论，最后一看，执行起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心理上的落差足以将好事变坏，甚至酿成更加惨痛的后果。

我们在下面等了挺长一段时间，白王沉思了很久，最后挥挥手说：“你们先回去吧。听说你们在789团扎营？很好，等我们这边有了决断之后，会再次传召你们。在此之前，还请不要轻易离开。”

奥尔什方和我都松了口气。白王这么说的话，那就肯定不是直接拒绝我们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上都将会迎来一个重大的转机。即使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能够让地灵族的高层对这样的提议进行讨论，就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进展了。

我们行了礼之后，退出了矿山，回到789团。

巴戈一直回到营地，才跟累瘫了一样，随便拖了个箱子就瘫坐下来：“你们人类都是这么强大的吗？面对王者，面对刀斧加身，依然能够侃侃而谈，真是太了不起了！”

博兹他们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喊：“什么什么！快来说说呢！”

巴戈叹了口气，狠狠地缓了会儿，才打起精神，将刚才觐见白王的事情说给他们听，不时地引起一片惊呼。

奥尔什方心有戚戚地对我说：“还是你能够切中要害，对于地灵族来说，言义不如言利，往后看吸取经验，不如向前看获得发展。真是让我好好地上了一课。”

我摆摆手：“不过是些侥幸而已。”

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儿，真是不值当奥尔什方这么夸赞。如果最后白王来一句说：“经过组织讨论，我们决定否决你的提议。”那我这脸就被打得啪啪响了。

达达耶鲁不满地嘟囔起来：“你们永远把拉拉斐尔喊成拉拉肥……私下里这么说说也就罢了，正式场合不要这样奔放好不好？这是非常伤害我们拉拉肥族感情的！虽然我知道我们都很肥……”

我不由地看了达达耶鲁一眼，他才发现他自己都不自觉地被我们带偏，无意中将拉拉斐尔族说成拉拉肥族，不由得呸了一声，瞪了我一眼，逗得我和奥尔什方非常无良地哈哈大笑。

这个月789团的绩效完成得不错，几天之后，从大祭司那边下发了嘉奖令。基布恨不得把奖状找人裱起来。博古充分发挥了他作为工匠的本能，照着奖状的样子制作了一块1:1大小的铁板，上面采用铸造的方法阳刻了奖状的型制。按他的说法，奖状基布供起来没关系，他要把这块铁板当作传家宝一样，一代一代地传下去。

可是啊博古……你不是连女朋友都还没有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