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偲锋出现在校门口的时候引起了众人的侧目。不仅是被发现的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便衣,还有绝大多数的路人和同学。
不得不说,张偲锋现在的打扮委实有些惊人。体型本就比正常人大上一号的他在上海这个男人们普遍袖珍的城市里已经算得上是鹤立鸡群,此时,他带着一顶牛仔帽,身上一身破旧的牛仔装,在不经意的角落里还留着恐怖的暗红色。这身打扮一出场就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毫不在意众人目光的张偲锋路过几名修路工人的时候,冷冷的侧目瞪了一眼,从鼻孔中挤出一声冷哼。紧接着走到煎饼果子的摊前缓缓的说出一句:“加五个鸡蛋,糊了不要。”没等面露难色的摊主说话,他又转到擦鞋匠面前伸出有些破旧的旅游鞋说道:“擦干净,然后上一遍油,谢谢。”
鞋匠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张偲锋大马金刀的姿势和差点戳在脸上的大鞋冷冷一笑。将手中的样子货般的工具收拾一下之后,找出一只毛刷子轻轻的在面前客人的鞋子上掸了起来。同时不忘记压低声音吐出一句:“何处长收了个好徒弟啊。”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张偲锋听见。
张偲锋微微皱眉,也压低声音说道:“别给我找后台,我认识何处长,可却不是什么别人的徒弟。又从鞋箱里抽出一管没开口的鞋油说道:”哥们,太不敬业了,这鞋油都不舍得拧开?回去要报账?”
“喜欢你就拿走,不用在意这点国家财产的损失,我们赔得起。”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的鞋匠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你自己回来的?”手底下不停的鞋匠又问出一句。
张偲锋摇摇头:“不知道,你们说几个人就几个人。对了,还没问,您是哪儿的?归上海管还是归京城?”
“我们凭良心。”俩人正说话间,张偲锋没有注意到身后卖煎饼果子的老板已经走了过来,手里举着已经包成棉被的煎饼果子接上这句话。将手中的战斗成果展开在张偲锋面前,老板意思很明显,五个鸡蛋,没糊,给钱。
张偲锋苦笑着打开这已经一口咬不透的煎饼果子恶狠狠的撕上一口,嘴里味蕾上绽开的满足感瞬间冲击到了他的神经。眼睛瞪得溜圆的他深吸饿了一口气说道:“面酱的香气,哥们,行家啊!”
老板嘴角微微上挑说道:“每天下班卖上五十个,无他,唯手熟尔。”说话间没理会张偲锋刻意的打岔,拇指食指互相捻动做出一个要钱的姿势。
张偲锋右手捏着煎饼果子,左手从怀里抽出一张大钞递了过去,嘴里却轻声说道:“上面有电话,打通了自然知道是谁。你们在这的目的我看明白了,别人恐怕也看得清楚,早些离开吧,省的出变故。”
这些话从张偲锋嘴里说出来颇有些不和谐,连他自己对这句话的顺当程度都有些震惊。这种听起来就带着看穿别人把戏快感的言语他从来没尝试过,今天却觉得如此合理应景。我其实也不笨嘛,张偲锋有些骄傲。
“变故?”鞋匠嘴角一直挂着的冷冷笑容更甚:“我真想看看谁能让我们有什么变故!就马路上那几块料?要不是他们还有点作用,早就被干掉了。地震把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都吓出来了,可他们哪知道,打草惊蛇其实是为了一网打尽?”
张偲锋听完这些话瞬间被打回原形,满脑袋冒着圈圈的他本以为自己眨眼间就从吕布跳成了姜维,不仅能征善战还能运筹帷幄。可鞋匠这几句话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楚,但意思却有些理解不了。
还是煎饼老板打断了他的尴尬。微皱眉头的中年人看着鞋匠说道:“今天说的有点多了。”微带责怪的言语让两个人的级别差距彰显无遗。鞋匠有些年轻稚嫩的脸孔沉了下来,用力的扫着眼前的一双大鞋,再不言语。
街上人来人往,除了在张偲锋刚出现的时候人群有些骚动,慢慢的,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的包容力便彰显了出来。行人恢复了正常的匆匆步履,商人继续大声卖力的吆喝,连树上的飞鸟鸣虫都不甘寂寞的继续伴奏起来。
不远处的酒店中,张虚谷紧张的将手掌捏得咔咔作响,身边的元稹也一脸的紧张看着不远处坐在擦鞋匠身边的那个壮硕的背影。
“元老哥,你说我这么做是对是错?”张虚谷丝毫不掩饰心里的紧张问道。
“老张,咱都这个岁数,早就不该冲在最前面了。”元稹毫不犹豫的说道:“可说着简单,我要是有这么大个孙子,我也舍不得放出遭罪。不过话说回来,咱当年闯江湖的时候,锋刀剑雨的不比现在来得少。结果呢?能抗住的都成了一方枭雄。别人不知道,可就咱两位,江湖上给这点面子,不就是因为咱俩比别人想得多些死的晚点?偲锋这孩子是颗好苗子,这毋庸置喙,可苗子好就更不能用笼子装着,外面的天大地大,只能看着眼前这一斗小米的,这辈子也就只是个玩物。”
张虚谷点点头。元稹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可元稹有句话说的也对,他是舍不得偲锋遭罪。这里面的原因不仅仅因为偲锋是他孙子,更因为他那个失踪多年的儿子,让他他心里有愧。可大孙子之前劝说他们的言语仿佛犹在耳边。
几十分钟前,张偲锋把自己的计划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让两个老人意外的是,这个计划近乎完美,如果说真的有问题,那么就是张偲锋将自己以身化饵钓大鱼的做法让张虚谷狠不下心。
计划很简单,张偲锋今天回到学校,要以吸引到所有暗处目光的方法大张旗鼓的走进校园去。进到复旦,他会找到所有苍鹰社的社员,以他要休学为借口组织一次大型的武术演出。演出当场,张偲锋会当众提出休学的请求,理由是参军当兵。在众目睽睽之下,凭借着这个堂而皇之的借口,即会吸引到关注者的注意力,又会让他们暗处观察的人们互相猜忌。在这个当口上,一直是卜一卦忠实盟友的他选择参军,究竟什么图谋?这个不大的裂缝会像一颗种子,在某一天破土而出,摧枯拉朽。
而这件事情唯一没有把握的就是对方会不会一口吞掉诱饵。参军这件事看起来简单,可层层审批逐级把关的要求让这里有了太多可以动手脚的可能,如果真的被送到敌人嘴里,这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张偲锋的固执在此时发挥了作用,他轻轻的向张虚谷说出一句话:“爷爷,我今年十八岁了,总不能像个鸵鸟一样永远把头埋在沙子里,对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