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安,华灯初上。万家灯火通明,似是回应着天上的璀璨星光。袁天罡在司天台上抚须沉思,月离于毕,本是有雨的征兆,又见荧惑守心,乃旱灾、死丧、妖孽之象。袁天罡久思不解。恰有小童来报:"先生,丹炉已备好了。"
袁天罡掐指一算:"不急不急,泾河有贵人来了。"
长安留香阁外,一身青布圆领窄袖袍的小庄,正好在门口遇上了一袭裘衣轻袍的罗仕申。小庄拱手打了个招呼:"罗公子!"
"哦,原来是庄公子!"罗仕申眼中神色一闪,双手合十道:"在下现在是化生寺的俗家弟子,法号慧觉。"
"哦,那这样说来,我要称你声慧觉师弟?"
"啊!确实我该称你声慧惠师兄。"
两人心中各怀鬼胎,各自一阵奸笑,小庄又道:"师弟怎么也有雅兴来逛留香阁?"
罗仕申也不知从哪弄来一把折扇,扑的一声打开,轻轻一扇,说道:"附庸风雅而已,师兄来得,师弟我自然也来得。"
小庄上下打量了一下罗仕申,见他目含神韵,确实像是修为有所精进的样子,也不以为意,道:"师兄我来这里是要找一个人。"
罗仕申回以一笑:"师弟我来这里也是要找一个人。"
小庄看着罗仕申,一脸惊讶,道:"我找我的家奴。"
罗仕申闻听一合折扇:"巧了,我也是找我新买的奴婢。"
两人一问一答,越说越快,小庄一收笑意,突然正色道:"我的家奴据说是被师弟你给收至麾下了?"
罗仕申马上回道:"没这回事,只怕是师兄你要拐走我的婢女?"
小庄作了个请的手势,冷冷一笑:"没这回事那是最好,请师弟让开,我要去找我的娘子!"
"哟,这就娘子了,你不是要找家奴吗?"罗仕申冷眼看着小庄,似乎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怎么,我的家奴真的在你那里?"小庄闻听,抬起的腿又停了下来。
罗仕申斜着脑袋,回了四个字:"胡说八道。"
小庄便问:"那我找我娘子与你何干?"
罗仕申一时语塞,心想柳如莺的文书在我这里,我就看看你玩什么花样!侧身让出路来,笑道:"好,我倒要看你如何在这青楼之中找到你的娘子!"
小庄也不理他,疾步走进留香阁。由于留香阁的花魁之首朱红袖遇害离世还没几天,这些日子除了大唐官府有人上门查案之外,平时少有人来。
小庄往阁中一站,一抬头,往二楼一看,突然拍手笑道:"凤凰阑下凤凰裙,一面新妆一面君。婉儿,你今日真美!"罗仕申差点没听吐出来,这个庄琴真是俗到骨子里了!
"千里长安名利客,轻离轻散本寻常。既然庄公子当日狠心离别而去,枉我送行千里泪水汪汪。你这冤家害我病了这许久,如今好不容易好了些,前尘旧梦,又何必再来找我呢?"一阵魅声俏语,如炒豆子一般,话语中含怨带嗔,仿若凤鸟啼鸣,胜似天籁之音。
这动人的声音从那留香阁的二楼娓娓道来,便如在耳边喃喃细语一般,听得罗仕申心痒难搔。"我这才几日没来,怎么留香阁又来了如此美女?"看那一脸娇嗔,明知佳人所看之人不是自己,罗仕申那一对三角眼仍是直愣愣地定在那里。
此时二楼雕凤栏杆前正站着一名凤髻云鬓的盛装女子,红衣襦裙,彩凤为饰。差点让他以为是朱红袖死而复生了!再一细看,眼前的女子比之朱红袖的文静婉约又有所不同,俏丽婀娜中多了一丝难以言语的春情,空灵飘渺中又添了几许剔透玲珑的神韵,静则超凡脱俗,动则妩媚撩人。
怎么这个庄琴要找的人不是柳如莺,原来是她?他倒是艳福不浅!难怪这样的俏娘子以前没见过,原来是为了这小子久病初愈?罗仕申神思不定,心中妒意大起,我罗仕申比他庄琴也不差啊!
"怎么样?师弟,我这娘子如何?"小庄看了一眼罗仕申,心道:"此女只应天上有,偏偏为我下凡尘。今日我用大老婆来保我的二老婆,真是惭愧啊。"
"不过如此!"罗仕申违心地哼了一声,心里又拿她跟柳如莺比较了一番,寻思道:"这女子跟柳如莺比较起来倒算是各有千秋。要是有办法再把这个红衣小娘子也收入囊中,岂不美哉!"
"哎呀,婉儿你别生气嘛!我今日就是来找陈妈妈给你赎身的。"小庄冲着楼上的红衣女子,又唤了一声婉儿,罗仕申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这红衣姑娘叫婉儿。
小庄正待好言宽慰,边上厢房里却走出一个带着书童的俊俏公子。那俊俏公子一把将那唤作婉儿的姑娘给拽了过去,手中晃着一张文书,得意地对小庄说道:"婉儿姑娘的赎身文书已经在我这儿了。从今往后她可就与你不相干啦,哈哈。"
小庄大怒道:"你是什么人?"罗仕申见状却是心中偷笑,你小子就是这命!
"瞎了你的狗眼,我们公子是太府寺卿萧大人的长公子!"那俊俏公子身后的小书童跳了出来,指着小庄喝骂道:"看你也像个生意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小庄哼了一声:"可是我先前也给过陈妈妈钱了啊,她怎么能再把婉儿卖给你们呢?"
"难道我手中的文书是假的?"那小书童口中的萧公子洋洋得意。
小庄只得又对婉儿姑娘说道:"婉儿,他只是一个凡间官宦子弟,我可是坐拥泾河统管八水的泾河龙王,你选择哪一个?"小庄说完,抖擞精神,颌下龙鳞尽现。
萧公子本是一介凡夫俗子,哪里见过如此神威。当即吓得连连后退,倒也是个狠角色,嘴里哆哆嗦嗦地说道:"还选个屁,文书在我手里。"
小庄并不理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颗拳头大的珍珠来,又对婉儿姑娘说道:"像这样大的珠子,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那婉儿姑娘看了看畏畏缩缩的萧公子,又看了看小庄手中的明珠,美目顾盼,轻咬朱唇,沉思了片刻,终于打定了主意,说道:"嗯,奴家还是喜欢庄公子的阔绰大方。"又回首对萧公子说道:"萧公子,你手中的那纸文书只不过是以你爹的权势强逼着陈妈妈写下的,上面并没写明赎身用了多少金钱,是以只是废纸一张,毫无效用。只不过是陈妈妈随便打发你罢了,奴家可对不住你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罗仕申心中一个激灵,哎呀我这袖中文书,也是没有写明多少金钱赎下的柳如莺,要是到时候柳如莺也来这么一出,那我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罗仕申想到这里,心中着急,偷眼一瞧,小庄正跟那萧公子争的面红耳赤。此时他心急如焚,忙偷偷留了开去,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找到陈妈妈,恩威并下,好让她在文书里面加上个具体的赎金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