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爷!岸上,岸上来了个哭丧的女子!"拱手禀报的正是小庄的亲信虾兵。小庄觉得此人虽然有些不够机灵,好在忠心耿耿,办事也算可靠,便收作了亲兵。
"哦,家里有人去世了,伤心在所难免,就让她哭会吧,我也没那些忌讳。"小庄躺在彩贝塌上,心里盘算着,前些日子回山上突然塌方,明显是有人暗中捣乱,是渭河龙王?不会,这山上修的是王母宫,他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小庄正躺着养神,听了虾兵的禀报也不以为意。大唐官府对重修王母宫之事也颇为重视,程大人亲自率领将士坐镇回山,如今虽然敖晔返回了东海龙宫,但有令狐嫣然、顾盼兮、鬼将丹朱和大唐官府的将士共同守在回山上,应该可以放心了。小庄心思还在回山上,只要那里不出问题,将来再图降雨等事也才有把握。
"可是龙王爷,那女子一边哭什么姐姐,一边骂您呐!"
"骂我?"小庄正要坐起来,心中转念一想,又躺了下去:"让她骂吧,这天不下雨,虽不是我的意思,但谁叫我是这一方龙王爷呢。"
"龙王爷,那女子骂您倒不是为了不降雨,说是您害死了她姐姐。"小庄瞪了虾兵一眼,这不是废话么,天不下雨,害她死了姐姐,这罪过不都算我头上了么?
虾兵不敢看小庄的眼睛,低着头,小声说道:"她说您一杯毒酒害了她姐姐朱红袖。"说完转身就要退下了。
"等等?"小庄一脸迷糊:"什么?"
"那女子说你毒死了她姐姐。"
"她姐姐叫什么?"
"朱红袖!"
砰!那垫脚的凳子一下被踢飞了老远。
"龙王爷!"虾兵看了一眼翻在一旁的矮脚凳,忙跟了出去。
皎皎明月,绵绵春草。和风扶柳,碧波弄潮。只见泾河岸边,柳如莺头上梳着孝髻,一身粗布麻衣,腰间系着一根麻绳,脚上穿着麻鞋,不见了昔日绫罗绣裙,消散了往日笑靥芳容。除了那麻绳系着的芊芊弱弱的细腰,哪里还有半分留香阁头牌的样子。
"如莺?"
"你可算出来了。"柳如莺一手扶着岸边垂柳,泪眼朦胧地看着小庄。
"不是?"小庄想了很多开场的话,此刻一见音容憔悴的柳如莺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得问道:"怎么了?"
"五天前,姐姐大婚你为何没来?"
"五天前?不是五日后才?"小庄回首问虾兵:"桂少卿去长安送礼可回来了?"
"禀告龙王爷,小的这些日子都没见着桂少卿。"
"莺儿,我之前听人回禀,叔秦结婚还有五天啊?"
"那日你派来的桂先生送上两尊屏风。"柳如莺瞪着小庄,一字一句念道:"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第一件相思屏是你差人送的吧?"
"是。"
"第二件,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彩凤屏是也不是?"
"是。"
"第三件,洞房花烛夜,一坛女儿红。是不是?"
"是!"
"你还我姐姐来。"一阵粉拳扑通扑通擂在小庄的胸口。
"公子?"无双感受到了小庄心潮澎湃,放心不下,是以现身而出,霞光处,柳如莺看着无双怔怔一愣。只见小庄面无神色,淡淡说了几个字:"无双,你先退下吧!"
"可是?"无双欲言又止。
"你都听到了。"
"嗯。"
"无双。"小庄把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
"嗯"
"回泾河龙宫。"小庄一字一字说道:"传令!生见人,死见尸!给我捉桂少卿来!"
"是!"无双应了一声,看着柳如莺。
柳如莺也看着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之前扑打的双拳。无双还是第一次看小庄这么认真,他为了眼前的这个女子伤心愤恨成这样,而眼前这女子又是一副悲悲戚戚,一拳一拳打将过来,与其说是恨还不如说是跟意中人诉说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悲伤。
无双往那双憔悴的眼眸中又看了许久,放下心来,对着小庄一拜:"公子,婢子去了。"一招手,那虾兵站在后面,看那女子连龙王爷都敢打,就连平时最维护龙王爷的无双姑娘都管不了,心下会意,只怕多待一刻都遭人嫌,忙跟着一起去了。
"她是?"不知什么时候柳如莺的双手已经握在了小庄手里,小庄看着她的眼眸:"叔秦兄弟现在如何了?"
柳如莺只恨自己不争气,象征性地抽了抽手,便由他握着了,故意不答他的话,板着脸,问道:"真不是你下的毒么?"
"你既然肯来见我,就是相信不是我下的毒。"小庄边说边看着柳如莺:"莺儿,跟我仔细说说,这个仇,我必定要他血债血偿!"
柳如莺哭了这几天,罗仕申差不多每天都要来骚扰她。陈妈妈好说歹说,再加上柳如莺以死相迫,这才挨下了这些日子。如今文书在罗仕申手里,自己何去何从?只有趁着天黑,托赵姨娘雇了马车偷偷跑了出来。
此时见了小庄,更加相信他不是害她姐姐的人。悲伤和委屈压在她的心头,此刻她并没有再哭。因为她看见,岸边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一个美到让她也有些羡慕的女子。如若比较起来,甚至比她的姐姐朱红袖更多一分艳丽。
小庄瞧见了她眼眸里的红影,一回首,原来是宓婉罗在那远远站着,像是没了魂一样,也不说话,也不动。
"婉罗?她就是柳如莺。"小庄拉着柳如莺走了过去,又对柳如莺说道:"她是我的妻子宓婉罗。"
两个女子脸色全都微微一红,宓婉罗是恢复了一丝生气,她知道这位柳如莺与小庄定情在先,结果被她捷足先登了,如今小庄既然坦言介绍,料想自己还是在小庄心里有一席之地的。
柳如莺面上一红,却多为害羞。她早先已问过桂少卿,知道小庄在泾河龙宫有这样一位瑶池仙子帮他打理各方事务,心中倒有些感激她。柳如莺本是青楼女子,对于能寻得一个情投意合的好人家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她是不是正妻看得并不重。况且,此刻自己正抓着别人丈夫的手呢,慌乱中柳如莺忙推开小庄握着的手。
"姐姐。"
"妹妹。"
两人互相裣衽施礼,小庄正满脑凌乱不知如何处理这两人的关系,却见宓婉罗趁机握了柳如莺的手,问道:"妹妹这是为什么亲人服丧?"
柳如莺鼻子一酸,答道:"是为我那自幼相依相伴的姐姐朱红袖。"
宓婉罗上下打量了一下柳如莺,如是为了已出嫁的亲姐妹穿大功丧服即可,怎么倒穿了齐衰服?宓婉罗问道:"妹妹重情重义,可是这身丧服过于重了,不知其中有什么缘由?"
柳如莺恭敬地答道:"姐姐不知,我是以妾为正妻服丧。"
"呸,你这是咒我呐?"宓婉罗心里暗啐了一口,面上却不动神色:"妹妹这话又是什么缘故?"
"我姐姐嫁于叶叔秦,奈何他们缘浅,新婚之夜,姐姐就遭人毒害了,我便代姐姐出嫁。"
"啊!"小庄和宓婉罗都惊了一声,小庄惊的是,怎么柳如莺也嫁给叶叔秦了。宓婉罗惊的是怎么这个女子难道不是小庄这拈花惹草的家伙在长安的相好?
"莺儿,你这是哭糊涂了吗?"这回轮到小庄急了,抢过柳如莺的手,往岸边一指:"你看,我要在这里特别为你建一座青柳岸明月弄啼莺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