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身不由己,他自然就想到了偷钱的事。
难道这和偷钱是一个道理?是皮六在控制他的手脚?
仔细一想,似乎也不太可能。
皮六从三岁就开始了乞丐生涯,他即便是贵胄,也不可能生而知之、不学而知吧?
说偷钱是皮六干的,这合乎逻辑,但说皮六在棋盘上出奇制胜,这就太扯淡了。
那么,不是皮六,又做如何解释呢?难道这个蓬莱世界,果真有神仙存在,有个仙人在背后点拨了他?
或者说,他师父吉野的在天之灵帮助了他?
据说吉野的围棋技术无人能及,曾多次挑战过围棋界的段位高手,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绝对不是他吴伟干的。
不过,他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他现在总结出了一个规律:当他的生存受到威胁,或者他特别想得到时,就会出现那种无法自制的惊人之举。
就拿第一次的偷钱来说吧,当时他饿得实在忍不住了,想尽办法仍然弄不到钱来买食物,要是再不吃东西,就会有生命危险,偷便是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
再比如刚才的下棋,如果他今天一败涂地,河湾四郎很可能立马将他看扁,说不定明天就会找人来顶替他。
他当时就想到了这种结果,所以很想赢了棋局,结果他就如愿以偿了。
唉,想不明白的事就别去想了,也许吉野说的对,他这人生来就是个运气很好的人。
庄园里新的一天开始了。
天刚蒙蒙亮,外面就热闹起来,吴伟那三个学生,在一名武士的指导下,开始在院子里晨练。
在这个世界,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晨练是生活的一部分。
这是没办法的事。
作为男人,都和战争脱不了干系。身体强弱加上武功高低,就等于一个人的生存能力。
他在药堂的时候,每天都陪松寿晨练,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不过,在这儿,没人过来和他对打,他就拿根棍子,找一个安静点的地方,一个人打空气练习,他也不想随随便便被人一棍子打死呀。
晨练从辰时开始,加上吃早饭,正好是一个时辰,吃过早饭,已是日上三竿,早上的课又开始了。
吴伟吃过早饭回到教室,稍做准备,正等着学生们来上课。忽然听到庄园墙头上吹起了号角,庄园内马上躁动起来。
吴伟知道战争终于爆发了,心中不免紧张起来。当然,他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城堡外面的阿正、阿佳,甚至是松寿和阿方。
正考虑要不要回家去和家人待在一起,一个仆人从前面跑过,见他就通知他快去前庭集合。
果真要打仗了,吴伟和那几个孩子,还有家中的女眷,被带到一个地下室避难。
这地下室十分宽敞,分里外三间,外面两间都是家里的丫鬟佣人,最里面是庄主家的女眷。
吴伟和那三个公子,在中间一间靠里间的门口。
这儿每个房间都点上壁灯,房间里象白天一样光亮。
大家都非常紧张,一句话都不敢说,只听上面脚步声往来不断,时紧时缓。
不过,吴伟很快发现,里面那些女眷们,几乎都盯着他看。
“我有那么帅吗?”吴伟紧张地想。
可是从他们的眼神中吴伟很快就看出了意思。
他虽然不比二少他们大几岁,但他是先生,就算是成年人了。
外面在打仗,你一个八尺男儿却和女人躲在一起,这算什么呀?
不过,吴伟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在担心阿正和阿佳。
如果真的打仗,她们能躲过吗?要知道,战争中受害的,总是无辜百姓。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有人下来说,来的并不是飞熊的军队,而是下古城的古城家,来了五六百人。
但他们没有过河,只是在河对岸叫阵,战况还不明朗,要大家耐心等待通知。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有人来说,敌人撤退了,要大家上去。
上去后一打听才知道,敌人并不是来攻打庄园的,而是来抢粮食的。
现在已是深秋,即使秋粮也已经陆续成熟。
河湾村大部分土地都在两条河的对岸,敌人带五六百兵来,一边虚张声势,一边抢收粮食,抢够了,便扬长而去。
“不是说虎少爷爱民如子吗?他怎么会来抢粮?”吴伟不解地问身边一个男仆。
“虎少爷虽然驻扎在古城,但古城并不属于他,他外公有好几个儿子,来的肯定不是虎少爷。”男仆肯定地说道。
虽然家里遭到抢劫,但城堡里很快恢复了平静,人们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痛切之色。
是啊,对他们来说,战争司空见惯,每天能够活着,本身已经是幸运。
早上耽误了课,下午的课照常进行,上完课还早,吴伟就匆匆回了一趟家。
一来是今天附近打仗,看看家里人情绪怎么样。
二来是他从庄主家拿了一本《蒙学》,准备按这本书来教阿佳文化。
果然如此,村里和家里也一如继往,看来这个时代的人普遍已经对战争麻木了。
匆匆教阿佳从蒙学中认了几个字,就又匆匆回到了城堡里。
陪下棋也是他的一项职责,他可不敢耽误。
不过,按时赶到庄主的住处,这才发现庄主正在借酒浇愁,而且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她的二夫人正在劝他别喝太多。
看来,抢粮的事谁都可以装作不在乎,但庄主却没办法装下去。
见吴伟进了门,二夫人立即退后,庄主指着吴伟说道:
“来的正好……过来,咋俩一起喝!”
“一先生,快劝劝我家主公,”二夫人马上转向吴伟说道,“郎中嘱托过,他这种病不能喝酒……”
“放肆!”只见庄主脸色一变,将手中的酒杯掷到地板上,摔成了几半,并将二夫人一脚踹倒在地,骂道:“男人的事女人也敢管?”
一看这情形,吴伟也是进退两难,心想,连他太太都劝不了他,我一个外人又如何?
二夫人捡起地板上的破瓷片,悻悻而去。
庄主没了喝酒的杯子,扬起脖子直接拿壶喝了一口。
他看起来很糟糕,面容更加憔悴,头顶虽然没有头发,但两鬓的头发散乱不堪,看起来根本不是一个体面的贵族,而是一个堕落的酒鬼。
一看他这样,吴伟在心里也不免流出几丝同情,今天他的粮食被抢了,他当然心情不好。
“一先生……我跟你说,我……”
河湾四郎看起来痛心疾首,一边说着,一边在身上找着什么,不一会儿找到一张纸条,展开看了看,然后递给吴伟说道:
“你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