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是娇弱的女子,为了生存,历经万苦,唯一的愿望就是等到他回来,可惜她已经等不到了,她会不会不想在等了,会不会急着想去见他?
向笙伸出手,轻轻抚摸长弓的脸,就像少女抚摸初恋情人的脸,细心,认真,脸上尽是浓浓的情意。
她轻轻呼吸,吹气如兰,低声道:“很多年没有这么开心了,我好喜欢!你……你心里是不是有很多秘密?”
长弓默默点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一颗心似乎已经回到很久的过去。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萧小张的情景,那时他们都很年轻,对世界都充满了好奇。
那时候,萧小张的萧家刀法已经练成,在那个小镇上除了萧家的长辈,没有人是对手。
长弓在街上卖了一张虎皮,结果被镇上的恶霸王通天欺辱,非要用二两银子买他的虎皮。他正是年少冲动,大怒之下,一拳将王通天击毙,然后逃回乡下。
萧小张不知缘由,追上长弓,两人打了一架,彼此佩服对方,然后又发现彼此长得很像,两人惺惺相惜,称兄道弟。
“如果你打赢了我,我跟你姓!”
这是萧小张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他想起那时神情傲慢的萧小张,脸上就露出了微笑。
后来,两个人经常一起练武,后来他们的母亲张遥发现了,并告知他们是亲兄弟。
“你在笑什么?”
向笙轻轻地问他,她的眼神迷茫,痴痴望着他。
“那时候,他不相信没有人能成为天下第一,他还说他要成为威震天下的英雄好汉。”长弓喃喃的道。
“谁?他是谁?”
长弓回过神来,微笑道:“他是我的兄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他顿了顿,又道:“我将斩魔刀传给他,他是练武奇才,很快就悟出斩魔刀的最高境界。
后来,他就不用刀了,因为他发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说他经常梦见自己挥刀杀人,然后所有人都死了,他也自尽了。
我用十二年的时间来领悟,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他瞳孔开始收缩,脸色痛苦,放佛看见那把刀在砍向他的身上。
她忽然发现他心跳加快,手心发热,额头已经冒着汗珠。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怎么了?想到了什么?”
长弓深深吸一口吸,绷紧的身子慢慢放松,忽然喃喃的道:“我不能教他,我不能害了他!”
她奇道:“你说什么?他是谁?”
长弓点头道:“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往事如梦啊!人已远去,没必要说了……”
她皱着眉头,忽然发现跟自己做了十几年的丈夫,心里居然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看着他紧张激动的样子,又见他神情恍惚,她心里狐疑,知道自己问了也没有用,除非他自己愿意说。
很多年前,他曾说过:“男人的想法,不是女人所能了解的。有些事情,只有男人才知道为什么非做不可的。”
长弓忽然露出笑容,感觉很高兴似的,他轻轻问道:“你说萧直这孩子是不是很争气?”
向笙一怔,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答道:“他年轻有为,确实是很了不起的人。”
他又问:“连嫣这姑娘又怎样?”
她答道:“这姑娘不仅武功高强,而且人又长得美丽。年轻的姑娘们,几乎没有人能比得上她。”
女人评论女人时,似乎总少不了评论外貌,她是女人,她也不例外。
长弓道:“她吸取连家和李家剑法的精华,领悟出一些传统剑法所罕见的意境,年纪轻轻能有如此剑术,实在是高人一等。
她是一个很会用剑的姑娘,这世上真正会用刀剑的人并不多。”
他沉思片刻,继续道:“我本来想将斩魔刀法传给萧直,可现在是没有必要了,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好师父,将来他一定有大成的。
他的剑法已经开始脱离传统招式,正在步入上乘剑术的境界,假以时日,他一定能领悟很高明的剑术。”
“他是不是你那个兄弟的儿子?”
长弓点头,露出淡淡的微笑,道:“虎父无犬子!”
“我看他出手虽快,但后劲不足,想必是内功不行。”
“没错,他内功平平,跟一流好手比起来,还有差距,但是内功和招式一样,可以慢慢练习,悟性是不能练习的,只能靠天赋和自我修养才能有作为。
当然,武学高招都有其奥妙之处,那也要看学会的人是否能运用,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能灵活用招才是最重要的。
萧直这孩子不仅会用招式,还会用内力,这点就可以看出他跟别人有很大的不同。”
“之前你不是去看框青和连姑娘比武吗?结果如何?”
“框青算是聪明的女子,年纪轻轻居然将几种上乘的武功都学会了,内力之强,似乎还在连姑娘之上,这江湖的年轻女子中,只怕没有谁的内功能高过她的。”
“这么说,连姑娘根本赢不了她了?”
长弓摇头,微笑道:“我说过,会用武功的人才是高明的人。框青心胸狭窄,急于求成,虽然练过很多精妙的武功招式,但她在运用上却像个乱花钱的小孩子,大部分都是胡乱使出的。她根本不是连姑娘的对手,至少现在无法战胜连姑娘。
连燕能悟出武功,在上乘武学上悟出更上承的武术,所以她永远高人一等。框青连前人留下的武功都参悟不透,这是她比不上连燕的原因。”
原来在连嫣和框青交手时,长弓已经偷偷赶到那里,在暗中看明白。
他本来住在南阳城外的一个小村里,偶尔以打猎为借口离开家,暗中跟着萧直,将一本叫“卧功心经”的内功秘笈传授给萧直,因为他刚来到雄安镖局时,就知道萧直就是萧小张的儿子,那时又因慧剑山庄的事情,江湖起了不少风波,所以他决定隐居一段时间,暗中指点萧直的武功,以报萧小张的兄弟之情。
如今,慧剑山庄的事情已过去很久,而江湖人将矛头直向章部落,还有人怀疑是何归来所为,居然没有人怀疑那天出手袭击军队的是他。
他决定来看看萧直的母亲车雪玲,于是带着女儿和妻子再次来青周。
向笙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笑,道:“没想到我等了那么多年,你终于说出了这些秘密。”
长弓吃惊的望着妻子,皱眉道:“什么秘密?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只是我在没有见到他们母子之前,我说不出口而已。”
她嫣然笑道:“我记得很多年前,我曾几次问你,我问你从哪儿学到的武功,如此高强却宁愿在慧剑山庄做一个巡山的人,你总是摇头说自己没学什么高明的武功,总是不承认自己是武学高手。”
长弓苦笑道:“这些事我不记得了,这些年来,你也没有认真试探过我,也不认真问我武功从哪里学来,对不对?”
“我用不着试,因为我知道你是了不起的人,凭你的那把长弓就比很多江湖好汉的暗器强几倍,你这么委屈自己,一定有你的理由,我怕我试后会后悔。”
“后悔?”
“我怕你不高兴,你不高兴就猛喝酒,然后就不理我,然后有可能会离开我,那我可要后悔死了。我知道你那样子一定有很好的理由,而这些理由并不是我所该问的。
我师父曾经说过,男人的很多事情,女人最好不要过问。”
长弓哈哈一笑,道:“有时我冷落了你,你也不恨我吗?”
她摇头沉思,轻轻地道:“有时会恨,但我恨自己多一些。”
长弓叹一口气,缓缓的道:“我之所以那样,只因为我想我有一天可能成为萧直的父亲,然后我会不得不冷落了你和我们的女儿……”
他想了想,又道:“我怕那样会伤害了你们母女,所以……所以我尽力让你不能太依赖我,让你习惯那种没有我的生活,然后……
然后你才能过得开心一些。”
“十七年了,这十七年来,我真不知道你默默无闻的活着,居然就是为了一个承诺,你……你难道不觉得过分吗?你不累吗?”
“我们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虽然有时候并不好受,但至少我们平平安安,至少诗儿一直都很快乐。”
长弓淡淡一笑,又道:“我不累,我从小就喜欢安安静静的活着,慧剑山庄并没有亏待我,我也没有对不起它。
我一直觉得,平平安安的活着,才是最幸福的。
有时候,我也害怕,怕自己找到了那些人,却没有能力制服他们,怕自己离开你,离开女儿。
诗儿是好女孩,要是她知道我忽然离开了,不知道她会有多难过。我发现女儿越长大,我越舍不得离开她,总希望每天都能看到她开开心心的样子。”
说起女儿肖诗,向笙忽然脸色微变,“啊”的一声坐起来,好像怕女儿见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她四周张望,松了一口气,才道:“诗儿呢,她去哪儿了?”
“她跟连姑娘在一起,可能去城外买东西了。看你的样子,似乎怕女儿见到你这丑样子吧?”
她脸色通红,缩到被子里,急忙道:“我们不能这样,给女儿见到了可不好,羞死人了。”
长弓看着她,就像看着美丽的初恋情人。
“我现在知道你说的他是谁了。”
“哦?”
“萧直的父亲自然也姓萧。”
“嗯。”
“他就是二十多年前,武林公认的刀神,萧小张?”
长弓沉默,长长吐了一口气,并不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