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逍遥三变?没听说过。”
长弓仰着头看远处。
“你欺师灭祖,难怪武功这么高却行事鬼鬼祟祟,不敢在江湖上走动。我猜的不错,你一定是当年的袁自在,对不对?你偷学武功,然后逃离本教,不是欺师灭祖是什么?”
长弓淡淡地道:“小姑娘胡说八道,什么袁自在?某姓萧,不姓袁,你认错人了。”
“你离开本教三十年,以为没有人认识你?可是你练过逍遥三变的内功,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框青的声音变得严厉,喝道:“你见到教主,居然还敢出手,那不仅是欺师灭祖,是叛徒!”
长弓呵呵冷笑,道:“我再说一遍,我从来就没有去过仁圣教,也没听说过什么逍遥三变功!我应邀而来,只是想知道,萧直是不是在这里。既然他不在这里,那么我这就离开!”
“你连自己的名字都能忘掉,自然忘了以前的一切!逍遥三变并不是本教的第一武功,你虽然练习很多年,未必就是我的对手。”
长弓脸色一沉,冷冷打量着框青,淡淡一笑,目光已经到了远处,感觉说不出的寂寞,声音也变得寂寞:“这世上,能做萧某的对手太少了!你还年轻,再练十年八年的功夫,或者可以接我几招。想当年框穹海,嘿嘿……”
他的心已经到了远方,进入沉思,目光里只现冷淡和孤寂。
框青厉声道:“你认得我爹?却想不起自己叫做袁自在?”
长弓淡淡地道:“框穹海算是一个人杰,有雄霸江湖的胸襟,却没有征服武林的能力,他在北方镇不住木放空,在南方打不过武当掌门人和神刀堂的萧小张,后来含恨归隐,这也不能怪他。江湖人才辈出,任谁也不能雄霸天下。”
框青心中一惊,忽然觉得他说的并无道理,二十多年前,萧小张威震武林,几乎打败天下无敌手,这是武林公认的。但她不相信木放空的武功能胜的了仁圣教的掌门人,忍不住问道:“这些事,你怎么知道?”
“他也跟你一样,都说我练过逍遥三变,然后以为我可能从姓袁的人那里学到了。可惜他哪里知道,天下的很多武功本来都大同小异,只要练到登峰造极之境,很多招式是用不着别人教,很多心法也用不着别人指点。然后不同的人,领悟出的有可能会相同,也有可能会相反。”
框青暗暗吃惊,细细打量着长弓,只见他随随便便站立着,就像一个普通的人悠闲的望着远方,那么普通,却又那么伟大。
她心中忽然有一丝的灵感,仿佛闪电般袭来,感觉自己似乎知道了一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长弓,他眼神里闪出一道诡异的光芒,就像练习过逍遥三变功才有的感应。
可是,她现在又感觉到长弓就像一个普通人,没有耀眼光芒,没有超凡入圣与从不同的气质,只像是一座普通的山,沉稳、平凡、宽大宏伟。然后她就感觉自己变得很渺小。
“听你说的话,让人感觉好像你很了解他,可他已经过世很多年了!”框青的语气终于缓和下来。
“你练成了他的偷功化功法,却不知道这门功夫只能对武功比自己弱的人才有用,临敌时震惊对手,或有机会击败对手,但是你如果用在真正的绝世高手身上,吃亏的一定是你。
吸收别人的内力,就像普通人吃饭一样,本来已经饱了还要吃,或者吃得太多,那就得花力气去消化,也就是说,你要消化了从别人那里吸来的内力,还先消耗自己的内力去化解,最后可能只有五分之一化成你的内力。如果不信,不妨用你的吸功法门来对付我。”
框青半信半疑,厉声道:“好,我来领教!”
她的身子突然就冲向长弓,两只手的位置不停转变,忽前忽后,然后化出无数的掌影,击向长弓的要害。
长弓跨出一步,如泰山般矗立着,两只手的动作很轻,仿佛并没有多大的变动,这正是以静制动的方法,他的手掌一动,立即发出轻微的异响,就像微风吹过耳边的声音。无数的掌影围住他,却始终没有一掌击到他的身上。
框青轻啸几声,出招更急,气势更强,狂风般压住长弓,似乎要把他推倒。但是狂风再强,也不能将大山吹动。
长弓大喝一声,忽然已经反击,只是拍出两掌,如惊雷闪电,“呼”了一声,框青翻身倒退,在两丈外站住,苍白的脸又变得通红,红得像她身上的长袍。她的目光里有惊骇之色,咬紧牙关,全身似乎在轻微颤抖。
“想逼我出手,你还不配!”
“你的内功不弱,年轻的女子中,可能没有人比你强,可惜你不会运用,也不能运用。”
长弓的眼里忽然有惋惜之色,望着远方,长长吐一口气,道:“这世上内功深厚的人不少,但是真正会用内功的人,本来就没有几个。你的内力比连姑娘强,可是她会用内力,更会用武功,所以你比不上她。”
框青道:“我要赢她,并不难,只是她的手下太多,我怕他们连手对付我……”
长弓淡淡地道:“他们真要对付你,让一个木兰兴来就足够了,用不着连手。你就算再苦练八年,也不一定是木兰兴的对手。”
框青冷笑,道:“你怎么知道?胡说八道!”
长弓目光一闪,盯着她,就像两道闪电般击中她,道:“我自然知道,是你自己糊涂而已,她一直让着你,否则,你不配做她的对手!”
他慢慢转身向门口,又道:“雄安镖局做的是正当生意,你不要打扰他们,否则你将后悔莫及!”他正要出门,就见到萧直。
“你要做出头鸟?你会后悔的!”
长弓冷笑,道:“就凭你这点本事,再练十年或许才配做我的对手!”
萧直挺着胸膛,腰杆笔直,脸色苍白,目光如电,也在冷冷的看着长弓。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好像两道闪电接触。
萧直那苍白的手仍然握紧他的剑柄,好像随时准备拔剑。他看着长弓片刻,才道:“是你!”
长弓深深吸一口气,脸上似乎有兴奋之色,刚才疲倦的目光已变得温和有神,缓缓地说道:“不错,是我。”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萧直的话就像刀尖,很尖,很利。
“因为你姓萧,我这么做,只因为你是萧直!”
框青瞧着他们,吃了一惊,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包含什么,但能感觉到他们的关系并非一般。
她只对雄安镖局的连嫣和木兰兴有些忌惮,面对萧直,她甚至觉得他还不配做手下。
萧直脸色迷惘,沉吟片刻,目光里有兴奋之色,惊道:“你也萧!”
长弓道:“我是来找你的。”
“你知道我在这里?”
“方圆百里内,能制住你的人不多,有可能制住你的人,只有她。”
他向框青扫了一眼,目光如电。
“我正是来找她的!”
萧直的目光已经到了框青的脸上,他似乎又变了一个人似的,冷冷的问道:“周智是不是在你的手上?”
框青装傻,诡异一笑,看了看自己的手,淡淡地道:“我要周智做什么,他还不配我出手对付!”她不敢看萧直,转身向另一间房子走,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今天这里不欢迎陌生人。”
萧直咬着牙,厉声道:“站住!”
他的身子已经绷紧,握剑柄的手的青筋凸起,看样子十分激动。
框青没有站住,已经跨进门内,一个仆人急忙将门关上。
长弓道:“周智不在这里。”
萧直皱眉,奇道:“不在这里?你怎么知道?”
“至少我找不到!”
萧直低着头,转身就走。
他不想面对长弓,他感觉这个人又是熟悉又是陌生,却没有觉得有亲近感。他的心里隐约感觉的自己跟长弓有特别的关系,而且这种关系不一般,他甚至还因长弓而想起从未见过的父亲。
他只知道在他还没出生时,他的父亲就失踪了,十八年来不知是死是活。
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没有父亲,也没想象父亲的模样,他相信母亲的话,只道父亲已经不在人世。
自从肖诗来过雄安镖局,然后长弓也来了,他从长弓的眼神里看出异常,特别是长弓看着他手里的剑时,表现的那种激动和异常,他都能感觉到。
他知道手里的断剑关系重大,那是他父亲的遗物,他从母亲的口中知道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自小生活艰苦低调,就是为了不让父亲的对头找上他。他当然也不知道长弓跟他的父亲有什么关系,但是从长弓的反应看,总觉得关系不一般,也不敢猜测是对手还是朋友。
周智在井底静下心来,努力听外面的动静,他的耳力一向很好,隐约听到框青的声音,还有长弓的声音。他知道自己没法让长弓知道自己在井底,只好强忍受着。
他听到萧直的声音时,心里算是有些安慰,但听到框青说的那句“我要周智干什么”,整个人仿佛掉入冰窖里,框青的话就像一把冰冷的剑,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他将手里的本子狠狠砸在墙上,又奋力向强上打了一拳,震得整个身子都颤抖抖,软软坐倒在石板上。他的心中却呐喊着:“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要在这里……”
身处绝地,他无能为力,似乎只能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