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毅的神色平和,神态很自在,好像不知道有三双眼睛在冷冷瞧他们,更没感觉他已把他们当成猎物。
三个人不再说话,慢慢吃桌上的食物,但剑柄都移到拔剑最方便的位置。
陆水天慢慢地喝酒,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他面对着齐毅等人,不说话。
他知道这三个人的处境,因为他发觉他们比较紧张。
天剑阁的三个人展现的那种目空无人的气派,给他们的是一种无言的压力。
他忽然想起了狄忠,想起那天晚上跟狄忠交手的情景,心里有点难受,心跳忽然加快。
他听说过天剑阁有“五绝剑手”,狄忠是其中之一。
“五绝”说的是五个绝顶的人,狄忠是天剑阁很有名气的人,也是公认为年轻高手的剑客。
那么,另外的四个人一定不会很弱,如果这三人之中有一个是“五绝”之一,齐毅等人就不是对手。
有本事的人才有气派,才能目空无人。
五绝剑客的剑手绝非泛泛之辈,否则他们不会如此高傲。
现在,每个人都在吃饭,唯有陆水天在慢慢低品尝女儿红。
这几个人也在吃饭,现在会不会是某个人的最后一餐呢?
陆水天忽然感觉有些扫兴,仰头喝下一杯酒后,喃喃地道:“好酒,这里的女儿红确实是好酒!”
陆水天有意让紧张沉闷的气氛变得缓和一些,谁知居然没有人理他。
三个人瞪着他一眼,两个人瞟了他一眼,何瑜跟天剑阁的两个人瞪着他,齐毅和西门恭各瞟了他一眼。
只有天剑阁的那个高个子没有任何举动,还在慢慢地吃喝。
陆水天虽然没见到眼色,但模糊的视线里,依然感觉到他们有了动静。
“他老子的,饿了半天,终于吃了个饱。”
西门恭的声音还是很低沉,而且喜欢先说个“他老子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一个大老粗。
他自个儿先倒满一碗酒,“咕噜咕噜”喝了,又大叫道:“他老子的,果真是好酒!”
西门恭似乎有意搭上陆水天。
陆水天微笑,向西门恭举杯,然后仰头喝酒。他忽然感觉西门恭虽然粗矿,却也是一个有趣的人。
天剑阁那个高个子忽然侧头,向陆水天天瞟了一眼,闪电般的目光有种逼人的气势。
陆水天感觉到那高个子的头在动,却看不见那剑光般的眼光,他眼不见,心不烦,感觉还很不错,神态依然很自在。
高个子终于放下筷子,目光像两把剑,刺向西门恭和齐毅。
齐毅也抬起头,冷冷瞧着高个子。
“你们应该知道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那高个子冷冷地道,他的声音低沉,却让人感到冷峻。
“哦?”齐毅尽力控制自己,尽力保持冷静,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天剑阁的一个人对高个子道:“许师哥跟他们说那么多干嘛,反正都要宰了的。”
原来,这高个子就是天剑阁“五绝剑手”之一的许通,而另外跟着他的是他的师弟吕干和金超华。
他们刚才一起讨论关于跟峨山派合作,偷袭晴诚派的事,被何瑜听见,还故意放走何瑜,然后才跟到这里。
齐毅的脸色微变,皱眉问道:“许通?”
很多人知道许通是一个厉害角色,齐毅自然也知道。
他们虽然没见过面,但他听说过天剑阁的“五绝剑手”分别是南宫绣、向剑鼎、谢灵森、狄忠和许通,而南宫绣已经是六旬的老人了,向剑鼎和谢灵森是中年人,他们早就出名,只有狄忠和许通是后起之秀,近十年来声名鹊起。
狄忠五年前击败华山的张近和莫秀莲,名动江湖,被公认为杰出年轻高手。
许通用鹰眼般盯着齐毅,道:“我以为在此能见到李无,谁知却见到几个不成器的角色。”
西门恭朗声道:“他老子的,兔儿还有胆子找我李师哥,却不知道自己配不配。”
吕干和金超华脸有怒色,缓缓站起来,瞪着西门恭。
西门恭冷笑,道:“怎么?想动手吗,到外面去!”他好像不知道对方来找他们,就是为了杀人。
许通抓起一个杯子,轻轻一挥,白影一闪,打在西门恭的胸膛上,瓷杯破碎,散落在地上。
西门恭被劲力逼着,向后仰,差点摔倒。他本来想接住杯子的,可惜他慢了一点,身子也躲闪不了,硬生生挨了一杯,震得气血翻滚,脸色微红,一时说不出话。
陆水天见状,脸色动容,他感觉得出许通这一手的力量的强大。他将杯子放在桌上,身子慢慢坐直。
他知道许通不是寻常的高手,武功可能不在狄忠之下。
齐毅的心沉了下去,本来很镇定的他,现在已经有些慌乱,一颗心砰砰的跳着。
他知道天剑阁这几个人绝不会放过他和两个师弟,他也不是怕死,只是这样死的有点冤枉,而且晴诚派的人可能都不知道他们死在谁的手里。
他的手已经接触剑柄,却没有勇气拔剑,因为他知道自己拔剑也没有用,许通很快就可以杀了他。
西门恭终于喘过气,咳了几声,满脸怒色,手已经握紧剑柄,却不敢拔出来。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好像断了一根肋骨,沉闷的胸口已经开始剧痛。
何瑜脸色苍白,握剑的手心已出冷汗,他感觉自己的性命在慢慢消失。
“我们得罪你们什么?”
齐毅使劲让自己冷静,尽力压低声音,好让人感觉不到他内心的恐惧。
“我们只不过想杀三个晴诚派的人而已!”
许通冷冷地出声,鹰眼般盯着齐毅,就像老鹰在盯紧猎物。
“杀了我们,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们晴诚派也不是好欺负的。”齐毅的声音已经有点激动。
“我要杀人,不一定需要理由。”
许通露出诡异的微笑,他目光在何瑜和西门恭身上扫视,又道:“也许,只因为我要杀人。”
这世界上就有那么一种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很随便,不需要理由。许通就是其中一人,他要杀人,并没有很好的理由。
也许,唯一的理由是这三个人是晴诚派的,他要杀晴诚派的人。
他并不是无情的恶魔,只是他不想见到晴诚派的人而已,他对人命似乎也不是很在乎,有时候他对自己的性命都不怎么在乎,所以他要杀齐毅等人。
他杀人从来不着急,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要杀的人都已经死在他的手里,所以他还经常将杀人当成一种享受。
“我只要一拔剑,你们就死!如果还有什么话要说,尽管说!”
许通又道,他感觉这样子是对生命的一种尊重,他也喜欢这样,他想听不同的人在临死前的想法。
陆水天又喝完一杯酒,慢慢地道:“你放心,他们死不了,有人不想要他们死。”
他没有看许通,只是看着桌上的酒杯,好像在对酒杯说话。他感觉这个许通实在可恶,仗本事欺人,他喝酒的时候不喜欢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许通冷冷地瞧着陆水天,声音变得很冷峻:“是你不想要他们死?你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
他不认识陆水天,更不知道陆水天有什么本事。
他武功虽高,但很少离开天剑阁,对外面人的了解很少,目光似乎并不是很高远,总觉得别人的功夫再强也不会比自己的强多少。
狄忠和陆水天交手受伤,他是知道的,但是狄忠却谎称是被李无偷袭。他渴望跟李无一战,却又不敢下战书,因为两个门派之间一直有仇,正式比武的事是不能发生的。
陆水天淡淡地道:“因为他们是晴诚派的人,而李无这个人,他是我的朋友,你们说我该怎么做?”
其实,他是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来说服,只好说他们是朋友。他心里算是将李无当成朋友,可是他们的交情似乎并不深。
他冷冷盯在许通,淡淡一笑,道:“你们几个又算什么南北?凭什么要在这里杀人?”
许通等人一怔,心想“什么南北”跟“什么东西”差不多,都不是好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击,只是冷笑。
“朋友”二字是多么的可贵,只有真正成为朋友,肝胆相照,那才最贵重。
陆水天和李无其实算不上交了朋友,但是李无离开慧剑山庄时说的话,无疑已将他当成朋友。
有的朋友不一定要经常见面,很了解对方才是朋友,只要有情义,就算只是神交,一样可以是朋友。
这世上总会有惺惺相惜的人。
齐毅的脸色动容,望着陆水天,道:“多谢兄台相助,可这是晴诚派跟天剑阁的事情,我们会自己解决。何况,我们并没听说过李师哥有什么朋友。”
他不认识陆水天,见陆水天眼光暗淡,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心想多出他一个人也未必对付得了许通。
他有意不要陆水天插手,只希望陆水天能将这件事告知晴诚派。
陆水天看着许通,冷笑一声,道:“狄忠怎么没有来?”
吕干怒喝道:“你这小子也配见到狄师哥吗?你是什么东西?”
陆水天脸色微变,长长吐一口气,道:“你先看清楚自己,再来问我!”
吕干脸色一沉,“哼”了一声,学许通那一招,将手上的杯子打过去。
杯子嗖一声,就到陆水天的面前,如果换成不会武功的人,这杯子将在脸上开花。
陆水天轻轻伸手,将杯子接到手里,然后慢慢将它放在桌上。吕通脸色铁青,握紧拳头,气得身子颤抖。
“你不想喝酒,也别拿酒杯出气,胡乱扔东西,小心打中自己。这杯子多好,摔坏了就可惜了。”
陆水天冷笑,只瞧着杯子,似乎在对辈子说话。
“找死!”许通轻喝一声,剑光闪烁,从上而下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