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宁才学渊博但知识有局限,这是古人学问上的硬伤。
刘愈能令她如此失态作出认输之状,并非因论据无懈可击,而是牢牢牵住了她的情绪。
曲宁是带着一种成见来与刘愈辩论,刘愈的论点恰恰击中了她的成见,之后刘愈一番近似调笑的语言彻底令她失态,虽然她的失态并非是因理据不足而恼羞成怒,但在辩论会上,谁先失态谁就会被人认为是输了。
皇帝笑道:“虽说文严的论点有偏颇之论之嫌,但爱美乃人之共性,两情相悦多娶几房娇妻美妾也无不可。宁儿,你也不必太介怀于心。”
皇帝恰恰是个妻妾众多的人,他挺刘愈的观点也是想立证他自己也是个君子。
刘愈听老皇帝直接称呼曲宁“宁儿”,便知关系不一般,再咄咄不让就要吃亏,要见好就收。见曲宁瞅过来的目光满是愤恨,刘愈也在心中给曲宁下了一个定论:女权主义者。
在古代,能真正为女人申诉权力的人不多,尤其乃是女儿家,曲宁算是一个另类。
今日雁塔留名毕竟刘愈和曲宁都非主角,一番论学之后,曲宁要先行离去。刘愈则借口加强戍卫与韩升一同走下塔楼。
韩升下楼时笑盈盈的,走出塔楼,笑道:“没想到你还善于以歪理论学。”
“何为歪理,我说的都是至理名言。我若从今日变得铁木之心,你两个孙女可要独守空房。”刘愈与韩升说了句玩笑话,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关系到他几时收工,“那些进士何时离开?”
韩升道:“雁塔留名一生仅有一次,怎么也要到月上中天,饮酒作赋图个毕生难忘。”
“月上中天?”刘愈看了看天,月亮已经老高,初五的月亮黄昏时就快月落西山。
见刘愈一脸愁容,韩升道:“你也勿用担心,皇上在这里只会呆上一个多时辰便会离去,之后的守卫交给下面去做就行。”
正说着,曲宁从塔上走下来,路过刘愈,露出个愤恨的眼神,冷哼一声甩袖而去。刘愈知道梁子是越结越深。正看着曲宁的背影,又从楼上走下来几个出恭的进士,其中一个见到刘愈马上迎过来,一脸春风得意,正是王虎王大少。刘愈这才记起他也是这一榜的进士。
“身子骨没事了?”刘愈上下打量了一眼王虎问。
“没……没事。”王虎自然明白刘愈说的是徐菜花对他的虐待,脸上有后怕之色,笑容一僵,转而变得亲近,“先生真是本事不凡,能将那姓曲的女人驳的哑口无言,真是为我男儿解气。学生以往还多有不敬,请先生见谅。”
恭维的话若是别人说,刘愈或还会感到几分荣幸,但从王大少嘴里说出来,总觉得背后发慎。刘愈的好色还是有尺度的,哪能比得上王虎,直接动明抢的。
刘愈问道:“你最近没干为非作歹的事吧?”
王虎一愣,道:“先生何来此问?”
“要是你干了什么杀人放火强抢民女的事,我好离你远点,免得受你牵累。”
王虎苦着脸道:“先生这是看不起学生,学生经过上次的教训已然受教,再说家父又为学生纳了两房妾侍,学生入夜便回家本本分分不敢有妄为。”
刘愈可不敢认同这小子没坏心眼,心说恐怕只有徐菜花当了他的正室夫人,他的性子才能彻底收敛。本着为长安小家碧玉女子的安危考虑,刘愈也动起说媒的念头,琢磨着回头应该跟自家夫人商量一下。徐菜花那面相和身板,想找个婆家也不易。
“没再去骚扰亍兰小姐?”
王虎言之凿凿道:“没,绝对没!”
刘愈又与他闲聊了几句,大致是问他准备到何处任差,有个当刑部尚书的老爹,人面关系很容易打点。比那些寒门士子要更有出路。
“学生的意思是想外放一任县尉或是刺史,但家父之意,要学生留在长安以便管束。但长安城的官缺着实不易寻,学生又实在不想在刑部常年对着那些犯人。先生,您看,能否为学生在御林军谋个差事?”
刘愈自己的差事都来的莫名其妙,没想过自己也会成为旁人请谒的对象。
刘愈问道:“你到底想从文还是从武?”
王虎苦笑道:“学生手无缚鸡之力,从武……太自不量力。御林军也有许多文职差事,现先生您贵为御林军统领,能帮忙还是尽力帮下学生,学生也想常日在先生身旁受教。”
“回头看看再说。”
刘愈也只是随口敷衍,他可没想过动用人脉关系给这小子寻差事。刘愈突然想到在进士中寻找内鬼的事,王虎跟那些进士是同榜,像是同班同学平日里互有走动,应该会有发现。
“你平日里跟那些进士可有来往?”
王虎神采黯然道:“当然有来往,平日里一同吃饭饮酒多有走动。他们也都知道家父是刑部尚书,想通过学生的关系请托寻缺,但学生自己的差事还没着落,实在帮不上忙。”
“那有没有人通过你给你父亲送礼,而且礼金数额特别大,又不想让人知道?”
“先生不是想说家父卖官吧?”王虎急忙解释,“别看学生平日里行举略有不端,但家父为人是很忠直的,不会作出违法乱纪之事,先生可千万别听信谣言。”
刘愈凑上前,小声解释了一下,大致是说想从中找出一些行为不检点的进士。王虎会意笑道:“原来先生是想找出那些行贿者!”
“可别对外乱说!”
王虎会意,匆忙点头道:“要说那些进士,还真有几个令许生觉得怪异的。学生经常窥见他们在宴席上给旁人塞一些金银玉器,礼物每件都价值千两以上,且大手笔好像钱花不完似的。他们是不是先生要调查之人?”
韩升正在一边看风景不打搅刘愈,此时刘愈将韩升叫过来,让王虎细说了这事。毕竟在进士中发生的事,通过外部调查很难发现,再加上王虎身份特殊行为又不检,成为那些进士重点拉拢的对象经常出入进士们的宴会,才会被他发现一些不寻常之事。
韩升正为寻内奸的差事发愁,没想到会从一个纨绔大少口中获得重要线索。刘愈对王虎吩咐了几句,重点意思是让他保密,王虎知道是御林军调查的案子,忙不迭应了。
等王虎离开,刘愈才问韩升道:“这小子人倒是机灵,但行为不端,不知他和他父亲是否可信?”
韩升笑道:“难道平日里你就没看看百官册中对王家背景的叙述?”
那百官册上家世背景实在太过纷繁,上次刘愈是怀着目的看那册子,还真没留意王简的背景。
韩升解释道:“王家乃是大顺朝开国元勋王老公爷的后人,王老公爷去世的早,诸子并未继承爵禄,却继承田宅不在少数,其子营商所得,到孙辈王简这一代已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大户。外界所传王简是一贪官,主要因其投靠的是四公主,政敌太多,加上王家财力雄厚不免令人遐想。”
刘愈也终于明白王简何以当日能拿出成箱子的金子来贿赂替他儿子求情,感情是先从商后从政,并非贪污受贿所得。
“王简其人虽算忠君,为人却极为刻薄,善管刑狱之人锱铢必较,刘小兄日后还是小心为上。”韩升最后提醒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