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杀几个人没什么,刘愈连淮北省那群大儒和儒官都没放过,更何况是一群学生。但问题关键就在,这风口浪尖上的时候,朝廷正要上下一心团结对外,却发生这等“友邦惊诧”的事件,学生一闹事,等于是把长安城的舆论倾向,反过去往三清教那边推了推。
随着连乎生在宫门口杀学生,再将部分学生代表挂在宫门上示众,更多的人参与到这场声讨朝廷的“闹剧”中来,先是礼部的一些官员,再到一些朝中老臣,他们的消息得到的很快,紧接着他们就作出表示,要声援这群学生,声讨朝廷的禁佛和禁道的行为。
“谁说朝廷要禁佛和禁道?”刘愈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大,直接把来为学生助威的礼部官员及太学和大学教习全部叫到雅前殿外的院子,当众把自己的立场重申了一遍,“昨夜,只是要搜查佛寺中可能隐藏的乱党和邪教教徒,查道观的目的也是一样。不管是僧侣还是普通的佛道两家信徒,在平息此事之后,都会让他们回佛寺和道观中,继续他们的修行。朝廷并没有打算要禁佛或者禁道!”
刘愈说完,下面的官员和教习还是很不满意,事实上他们对刘愈这个人本身就很不满意。借着在宫门口杀学生的事件,他们来更是理直气壮,认为刘愈的做法只能证明他在说谎,事实就是刘愈容不下宗教在大顺朝的存在,三清教如此,佛道两教也是如此。
在这时候,面对群情激奋来声讨的人,刘愈知道不做点什么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本来他只是想赶紧先安抚朝中对此有意见的人,他也没想到有意见的人这么多,到现在,他只能先处置连乎生,暂时把这股风头给压下去。
刘愈吩咐将连乎生下狱,听候发落,同时将皇宫的戍卫完全交给新军,暂时调遣霍病为皇宫侍卫的总统领,同时重建御林军的建制。
刘愈在雅前殿内一脸下了几道政令,总算是暂时将外面一群人的愤怒给压了下来,而据刘愈所知,到此时在皇宫门口那群学生依旧没有散去,而且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诸位臣工。“刘愈发布完政令,再次走出雅前殿,当众道,“现下正是朝廷内忧外困的时候,若然处置不好三清教的问题,那长安城将不得安宁,继而北方的突厥还有东北的高丽,以及西域诸国,都会图谋大顺朝的疆土……”
刘愈故意把话说的很严重,把问题的层面上升到国家和民族的安全上来,这一切都让他感觉自己在照本宣科,“诸位赶紧去奉劝那些士子回去,朝廷自会给他们交待。另外,若然勇侯带兵到皇宫来,那时候就不是只杀一两个人,杀的多了,你们可别说朝廷无情,说我无情!”
便是熟悉刘愈的人,听到刘愈这种话也感觉到从心底有一股胆寒之气冒出来。刘愈这是在警告这些人,若是不赶紧把那群学生劝走,接下来朝廷可能在宫门口进行一场大屠杀。他们心里都在想,难道这个临王就不怕落下千古的骂名?
刘愈可不在乎什么骂名不骂名的,他的原则是活在当下,谁让他不舒坦,他就让谁十倍不舒坦。现在连乎生杀人,不过是想杀一儆百,既然目的没有达到,反而让这群人更加肆无忌惮以为是公理在他们一方,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让他不舒坦,那他就更没理由坐视不管,改为杀百儆万那也无所谓了。
刘愈见外面那群为学生出头的官员暂时没有走的意思,便冷哼一声回到雅前殿里,他心中在责怪连乎生的同时,心下也生了一股邪火。他非要把这些傲气冲天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的,掌管礼法和舆论的儒者和学生好好教训一番。
韩升见刘愈脸色不正常,赶紧劝解道:“刘小兄,你暂且先别乱来,由老朽先去劝劝他们。老朽的话,他们多少还是会听一些。”
刘愈摆摆手道:“有劳韩老哥。”
刘愈见韩升出去,瞥了眼一边坐着的隋妤,现下救灾的事情已经商议完,正要付诸实施,却遇上这么一档子事。刘愈想跟隋妤好好讨论讨论这件事,其实他就是想找个倾听者,顺带“交流感情”。这时候都察院都御史廖明升在外求见。
之前廖明升来过一趟,刘愈对他安排了些事,廖明升便离开,谁知道他又折返回来。刘愈还不知道,其实杀一儆百的点子是他透露给连乎生的,其实廖明升才是幕后策划着。
廖明升很懂得把握刘愈的心思,其实他说的本没错,刘愈对那群学生的确没什么好感,当权的刘愈和挑战当权的学生显然不会是和睦相处的,廖明升却也知道,以刘愈现在的地位,不好对那群学生进行处置,他更不会当这出头鸟。于是他只好间接把中间的关节透露给连乎生,让连乎生这个“傻子”来点着炸药桶。事办成了,没他什么责任,报复了连乎生曾经对他的不敬,刘愈那边也好过关,一举多得。
“明升,你回来所为何事?”刘愈对打搅了他和隋妤交流心得的廖明升不太友好,看过去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怒意。眼神似乎在提醒廖明升,你这时候不会应该出现在这。
“王爷,臣这里还有一份名单,是刚总结出来的,献给王爷做参考。”
刘愈皱眉,这些日子以来,廖明升的确已经递交了不少的“名单”,其实也就是廖明升通过调查,得出朝廷跟三清教有联系的官员的名单。这份名单其中人员混杂,有的或许是跟三清教有联系,有的只是有同情,或者是家里有亲戚参与了三清教的活动或者是信教,刘愈觉得处理了这些事,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也就一直按住没有就此事做文章。
“名单?拿过来。”刘愈倒是想看看廖明升这份名单,跟以前的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廖明升把名单递上前,刘愈看了看不禁皱眉,虽然以刘愈现在的位置,对朝中上下大小衙门的人就算是不熟悉也知道名字,但这些名字,很生僻,他看了半天只有几个人似曾见过,到底是哪个衙门的他一时还想不起来。
那些重要衙门的官员,刘愈都没去处置,这些芝麻绿豆一样的人,刘愈更不想去与他们为难。可刘愈从廖明升脸上那略带奸邪的笑容中,似乎读懂点什么。
“这些是学生的名单。”刘愈问道。
“王爷明鉴,的确是这样。臣下先去调查了一下被杀的几个学生,得知他们……跟三清教,有联系,是被三清教蛊惑来跟朝廷闹事的。以臣所想,应该是连将军也知悉了这些,所以才会以兵戈相向,杀了几个人以正视听。”
刘愈不由叹了口气,这廖明升还真是会圆场。这么说,不就等于是栽赃诬陷了?
不过刘愈想想,这也的确是个好点子,只要把这份名单一公布,说这些学生跟三清教这等邪教有勾结,三清教先是安排一些人在城中放火造成混乱,之后又以他们在大学和太学中的细作,挑唆学生来闹事。只是朝廷“明察秋毫”,提早有所发现,于是杀一儆百。
刘愈看了看隋妤,隋妤马上将目光回避,刘愈心中苦叹一声,廖明升说这些话,只有隋妤听的真切,那隋妤也知道他将要做什么,就是要诬陷那群学生跟三清教有联系。这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反正是官字两个口,说什么是什么。
“隋中书令,你怎么看?”刘愈问了隋妤一句。
隋妤就怕刘愈在这件事上征求她的意见,以她的性格,尽量不去涉及朝中权力斗争的事。一旦遇到,她也选择旁观,因为她入朝的主要目的,一者是她真的喜欢证明自己的能力,尤其是在刘愈面前,再者她是要维系隋家日后在长安城中的地位。隋家从商贾之家,一跃成为长安城炙手可热的官宦世家,跟她的地位崛起有莫大关系,她的风头甚至在兄长隋乂之上。
“下官……”隋妤稍微低下头,如一个小女人一般问道,“能不过问吗?”
刘愈一笑,他明白隋妤的意思,就是她听到也当没听到。
刘愈没有马上明确表态,对廖明升道:“此事暂时由明升你去做,至于方法,你自己斟酌。”
廖明升心中也有些苦笑,他这次来为刘愈献策,刘愈没接纳,反倒把球踢还给他,虽然是给他处断的权力,但也等于是给了他一份没有保障的承诺。他处理的好与不好,真跟连乎生相像了,一切都要服从于政治权力斗争的利害得失关系。就算是他事情办的好,事后也可能被刘愈追究责任。
但廖明升很“懂事”,他明白,自己上位的唯一手段,就是靠刘愈的提拔。现在正是刘愈有问题的时候,若是他不能跳出来解决,那刘愈留他在身边还有何用?这脏活累活他不肯接,那他以后也就等着到地方做个小吏,什么事都不用他做了。
“王爷放心,臣知道如何去做。臣这就去跟外面的人说,告诉他们连将军为何会杀那些学生……”
“嗯。”刘愈点点头,没再表示什么。现在有廖明升在他身边,的确做一些“坏事”,不用他亲自动手了,省事了许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