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长安城,虽然没有戒严,但城防司衙门和京兆府都严阵以待任何情况的出现。在城中几个花灯会举行的热闹场所更是加派了大量的人手在预备着。
刘愈本来也担心那些漏网的乱党会趁机再次发动恐怖袭击,但自始至终,除了有两个乱党拿着刀出来砍人被及时制止住,其他事情一概没发生。也没有人员伤亡的报告出现。
到上更时分,花灯会的人潮基本已经散去,毕竟这是古代,而且是寒冷的冬天,百姓们即便出来凑热闹,也断不会在晚上离家太久,热热闹闹的花灯会持续了差不多也就一个多时辰,从入夜上灯时分开始,上更时分结束。
刘愈本来在京兆府大堂里等候消息,随时准备指挥这场平息骚乱的内部战争。但因为没情况出现,到上更时,刘愈让隋乂和李糜继续负责,而他则早些回到皇宫,毕竟今天是上元节,家里人还在等他回去。
先皇在世的那几年,每年到上元节这样的喜庆节日,宫里总会筹办一些热闹的庆祝活动,宫里到了这一天也会热热闹闹的,在宫里也能体味到节日的氛围。但在苏彦登基后,后宫便开始凋零,到现如今,宫里更是连后妃都没有,也就没有人为了去争宠来筹备这样一场晚会。整个皇宫里,除了挂出来几盏红灯笼,让人知道这是上元节之外,其它什么都没准备,四处里冷冷清清,只有偶尔路过的巡逻的御林军。
到了内廷,冷清的感觉稍微好了一些,女官们没有准备,但女军侍卫在徐轩筑的授意下,再有吕楚儿这个爱出风头的冒失鬼的牵头,红灯笼到处挂,没走几步就有一盏,女军侍卫简直把内廷当成了自己家的后花园,刘愈进了内廷便听到嘻嘻哈哈的笑声。刘愈见到女军侍卫散漫的模样,不由打怵,如果宫里发生点什么刺客事件,光靠这些女人显然不能维护整个内廷的安全。
“夫君回来了?”
刘愈进了门,徐轩筑迎过来,一家人本来还在说话,见到刘愈进来话音也停了。林美人的态度最反常,本来她跟琪儿还有说有笑的,见到刘愈马上低下头,连招呼也没起来打。
刘愈将外衣解下,说道:“城里发生一点乱事,现在解决了。”
徐轩筑接过刘愈的衣服,道:“妾身听徐副帅说了,她今天进城,听说城中到处都有京兆府和六防司的人在做事,妾身便猜想可能有事发生。韩相下午时候曾寻过夫君,等到黄昏时刚回去。”
刘愈接过徐轩筑递过来的奏本,是韩升特地送来的,如果不紧急,这些事情一般也不会送到内廷来。一共是两份奏本。刘愈打开看了看,一本是关于五天后登基大典的筹备情况,包括开支的列明,刘愈不想去劳心这些,合上奏本打开下面的一本,是关中雪灾的灾后重建的。
往常冬天下点雪,那是瑞雪兆丰年,可今冬关中的雪来的太多,已经不再是瑞雪,而是灾雪。关中各地的救灾其实都不顺利,一来是雪下的连绵不绝把很多路都封了,物资调不进来,再者是冬天太冷,要组织灾后重建一般也会等开春暖了点之后,大冬天零下十几二十几度在外面久了能冻死个人。最重要的一点,朝廷财政现在捉襟见肘,拿不出银子来救灾。
一连两年的大兴战事,已经令朝廷穷的一穷二白。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面对这困窘刘愈也没太多办法。现在是冬天,以农业为主的大顺朝,不会在这寒冷的冬天创造出粮食,也就没有物资来救灾,光靠从淮地淮南还有江南一代调集,远水解不了近渴,更重要的是,那些地方也在这两年被朝廷挖空了。
“江南的税赋这一年征的并不好,夫君或可以在这方面入手。”徐轩筑见刘愈拿着奏本不说话,突然提醒道。
刘愈好奇打量了徐轩筑一眼,惊讶于徐轩筑对朝政的所知。
“夫人如何得知?”
徐轩筑淡淡一笑道:“其实都是平日里跟隋家妹妹闲聊,她时常提及的。去年淮地刚结束了战乱,朝廷对淮地及江南很多地方施行了免税或少税。但随着南洋甘在淮地和江南的推行,其实去年江南除了少数地方因为洪灾减产,大多数地区都获丰收。地方官以充作军需为名提前征集了两年的粮食,只有不到一半运到北方,夫君为何不从这些贪官入手来要粮呢?”
徐轩筑显然是做过一番功课,而隋妤话说的也很明白。刘愈稍微一叹,其实这也是没有参政经验的,内心干净的女人惯有的政治思维错误。
在徐轩筑看来,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贪官就是贪官必须要打压,不能让他们篡夺朝廷和百姓的利益,一旦他们贪了,朝廷就要明辨是非以高压姿态讨回来。
这些事在原则上并无错误,但在实践中,很难。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只是分大黑和小黑而已。在这年代里,如果没有这些贪官贪污的欲望,他们就不会尽心实意为朝廷办事,也就不会想着法子来敷衍朝廷。就好像徐轩筑所说的江南地方官的贪污问题,如果没有这些地方官逆着朝廷旨意多收了地方两年的赋税,可能北方的士兵也早就饿死了,虽然他们可能有贪污,但现在去追查,就会把事情越查越大,到最后可能粮食没追缴回来,地方先乱了,下一年的赋税也就没法收了。
既想打击贪官,又不得不倚重于这些贪官,是自相矛盾的事,这矛盾就连刘愈暂时也没办法解决。推行民主?刘愈想想都觉得是天方夜谭,不靠谱。
刘愈把奏本放下,道:“再省省,朝廷先熬过这个冬天再说,地方上的事,为夫尽可能想办法去做。相信韩相也是这么想的。”
刘愈言语间多有无奈,徐轩筑见刘愈没采纳她的意见,可能是觉得自己的手伸的太长了,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刘愈却上前搂住她的肩膀安慰了一句:“夫人,多谢你替为夫分忧。但朝廷的事有些复杂,慢慢为夫也会跟你说清楚。”
听到这些,徐轩筑脸上的愁惨之容才得以舒解。一家人又开始筹备起这个迟了两个时辰的上元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