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愈军事政变成功,却没有丝毫的高兴,因为凭他在军队中一呼百应的地位,要政变足以成功几十次,也绝不用等到今天。而在把苏彦赶下皇位后,一个新的问题产生了,把谁扶上这个皇位,对于刘愈来说,这个选择是最无奈的。
加上曹怡的问题,让刘愈一时心事重重,回到御林军衙所里,苏彦还跪在地上啜泣不止,刘愈一时心软还是动了再次立苏彦的念头,但这念头只是一瞬便被他否决了。
“你的怡美人跟楚王苏哲有勾结,现在已经逃离了皇宫,下落不明。”刘愈直言道。
苏彦闻言惊讶抬起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刘愈道:“她……她为何要如此?”
“把你我师傅逼上一条绝路,她的目的也就达到。可怜你还当她是宝,其实她也就是你七皇兄安插在你身边的豺狼。”刘愈叹口气说了一句,再略微有些无力道,“到了藩地好好过日子,别再把家产输的精光,到街上当一个乞丐。”
苏彦马上又磕了几个响头道:“谢师傅不杀我,我会好好做人……”
说完话,苏彦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却被齐方的开门声吓了一跳,等看清楚来人不是要杀他的,苏彦才镇定下来。而刘愈和齐方已经出了门,门重新被关上,苏彦还要继续留在御林军衙所里被拘押,在得到刘愈正式外放的命令之前他还是要当一个囚犯。
齐方急匆匆进来,是向刘愈汇报刚收到的宫外的消息:“城内有大量乱民闹事,趁着战乱烧杀抢掠,以一些社会闲杂人员居多,现在基本都已经归案,是否需要杀一儆百?”
刘愈开始听到这消息,本能的想到是不是城中以灾民为首的那批新教徒在闹事,但在问清楚不是之后,他的担忧也就没那么甚,现在刘愈对新教徒的防备要大过于长安城浑水摸鱼的小混混势力,而在这么一个以平稳过渡为主的关键期,刘愈不想节外生枝。
“暂时将闹事者关押,审理后再做处置。杀人者偿命,其他可坐牢或发配……”
刘愈把事情交待完,召集了手下一些军将召开了政变成功之后的第一次会议,而会议的地点便在曾经的皇宫重地雅前殿,这次与会的所有的都是刘愈手下的将领,没有文臣。
会议一开始,以花集安为首,所作的第一提议便是让刘愈“顺天应命”登基为帝。
刘愈面前,基本都是跟他南征北讨的将领,经历大小战役无数,本来他当皇帝也无不可,至少在新军和平南军中他地位甚隆,但这当中毕竟还有以何茂为首的边军将领,在听到花集安的提议之后,很多边军将领都是静默无声脸上的神色怪异,令刘愈心生谨慎。
如果刘愈要自立为帝,那必然再次会引起一次小规模的政变,这是他所不愿看到的结果。
平稳过渡,是刘愈当下所求。其实原本最好的办法是按照既定的口号“清君侧”,继续拥立苏彦为帝,而刘愈则大权独揽摄政,全面当一个权臣,可他现在跟苏彦走上一条对立的路,刘愈对苏彦已经失去信心,再拥立苏彦的结果,很可能是在数年后再发生今日这般一次政变,在苏彦的羽翼丰满之后,鹿死谁手可就难说了。
刘愈再看花集安一眼,虽然花集安是在为他筹划,但刘愈对花集安也不敢彻底放心。刘愈一再打压花集安在军中地位的结果,就是跟花集安之间生出嫌隙,刘愈也怕手下出现第二个权将,造自己的反。
本来这是最先要议定也是唯一要议定的内容,但刘愈此时反而沉默了。历史上大多数人物政变成功都带着要一统江山的报复和治理天下的雄图伟略,但刘愈政变却好像是身不由己,甚至连政变成功之后,他也不是显得很有强调,因为刘愈压根没想当劳什子的皇帝。
当了皇帝,累也把他累死了。
就在刘愈想开口说出自己计划时,门口侍卫来报,说是“国师”求见,刘愈心说这吴悠真是会挑时候来,宫里之前发生了一些混乱,吴悠没有趁乱逃出皇宫,也让刘愈感觉出吴悠很不识相。其实早前刘愈就觉得吴悠跟柳丽娘的师傅有勾结,而柳丽娘的师傅跟楚王苏哲有勾结。刘愈心说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国师,哪个国师?”霍病对着侍卫嚷嚷。
刘愈制止了霍病继续说下去,对侍卫吩咐道:“让国师在外等候,本将这就出去会会他。”
等侍卫出门,刘愈对众将道:“既然要顺天应命,如果不听国师的意见总归不妥,今日所议到此结束,诸位暂时归军,等候差遣。”
刘愈这么说,等于是不想言明继位人选的问题,也就是说刘愈已经有了全盘计划,无法更改。刘愈是准备一次性将生米煮成熟饭,一意孤行,不管是刘愈要当皇帝,还是拥立谁为皇帝,都不再过问下面人的意见。
众将领带着几分彷徨出了雅前殿,说是归军,但现在军队的实际控制权在齐方一系的新军将领手上,他们这些将领虽然官职高,但现下等于是被剥夺了军权。归军的意思更多是找个地方等候消息。为了防止这些军将之间有所串通,刘愈还将他们分而到不同的军所,分化保皇派的力量。
这些军将说到底会造反,一者是遵从刘愈的命令,其实更多的是因为苏碧那一道诛杀诏书,这些军将也是为了自保。现在皇帝被拉下马,长安城中又不太平,他们心中也会蠢蠢欲动,因为此时不管是谁当权,都有资格来议定继位人选的问题,而他们自己也可以登基为帝。但与刘愈的声望相比,他们还不足以当国。
在权力面前,没有政治信仰与政治原则的问题,就看谁的拳头硬,谁敢当得起天下的骂名。而历史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权者,或碌碌无为或再进一步,全看他有没有当一个枭雄的野心。
此时,刘愈在雅前殿会见了吴悠。
吴悠脸上一拧一拧的,见到刘愈用个很不善的神色瞥了刘愈一眼,走进来也不客气,往原本属于皇帝的炕上一坐,冷笑道:“你个小娃儿,想当皇帝罢?”
刘愈对于吴悠的态度很不满意,说是来请见,弄的好像是刘愈对他有所求一般。而吴悠这样的神态分明也是在告诉他:小老儿满腹的经纶,不听是你的损失。
“有话直说,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没时间听你啰嗦。”刘愈不耐烦道。
吴悠把鞋子一脱,盘腿坐在炕上,脸上露出很享受的神态,道:“当皇帝就是好,有这么暖的炕,今天发生这么多事也没断了炉火。你先别急,再这么瞪小老儿也没用……小老儿只有一句问你,你想当皇帝是与不是?”
刘愈不置可否,反问道:“你觉得呢?”
“嘿,你个小子,非把这么难缠的问题抛给小老儿。那换个方式问你,你准备如何解决这烂摊子?”
刘愈语气不善道:“今日请你进来,全看你我以往的交情,再想听听你的意见。吴老儿,如果你没什么话说,就请离开。”
吴悠叹口气,在那喃喃自语了半天,直到令刘愈有些心烦,吴悠才抬起头道:“话明言了也无妨,不过泄露天机损些寿命而已。你这皇帝,不可当。”
“为何?”
“天数使然,小老儿纵观你一生之命,全在一‘戾’字之下,若是你当皇帝,绝然会是一暴戾的君主,害天下之苍生,而你也不得善终。或只有退出这皇位,你才可安稳一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老此一生。”
刘愈不相信吴悠对他的评价,但也不得不郑重一些,其实吴悠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刘愈的秉性在于一个多疑,他会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怀疑他们会加害自己,因为他是一个外来者,他是抱着一个局外人的心态来看待这世间的一切,也正因如此,他的政治敏感度很高,才会无往而不利。如果真被他当了皇帝,再配合他多疑的性格,以后难免会出现诛杀大臣以及大臣谋反的事,令他一生都不得安稳。
刘愈对吴悠这番话有所重视的另一个原因,便是两年前吴悠的一语成谶:居于一人之下而不甘于人下。在当时的情景下,吴悠能洞悉这一切,实在是鬼斧神工令刘愈都不得不佩服这老神棍的预言力。
“那你觉得,我当如何?”
“那就拥立个谁呗,你看现如今朝野之上,皇子皇孙的不在少数,就算是废而再立也无妨,反正权力在谁的手上人所共知。不过你小子想过太平日子可就难喽。”
刘愈骂道:“呸,老子想安稳日子没人拦得住。不信咱就走着瞧。”
吴悠脸上露出个会意的神色,以他的聪明不难猜出刘愈所想,其实很多事情都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
“那小老儿就祝你日子乐得逍遥,咱宫外见……”
宫外见,也就是说刘愈不会长居于宫内,刘愈不当这个皇帝。刘愈淡淡一笑,其实他早就明白了吴悠来的目的,就是当一个说客,阻止他登基为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