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江以来,特别作战部队的兵员折损只有六十多人,却已经完成了对江右地区地方守军以及运粮队三万多兵马的打痛击,靖王军兵马损失在两万之数以上。
腊月初九,特别部队除斥候之外已全部聚集在冒县县城内,兵马三千二。刘愈留下连乎生的五路军镇守冒县县城,当天便率领其余五路军,朝敛州方向进发。而在之前,刘愈下令将俘虏的靖王军一千多人就地遣散。
因为此行极为张扬,敛州那边花集安所率领的淮军骑兵老早便收到消息,在刘愈率军抵达敛州之前已经能够撤走,敛州太守以及靖王的一部分驻扎在敛州的军队也闻风先遁,导致敛州整个不设防,盗匪一来,敛州城门紧闭,被盗匪在下面开了一轮枪威慑一番,城内内来得及逃走的守备军开城门献了城。
郡城失陷于盗匪,这是大顺朝建国以来的第一次,耸人听闻,尤其还是敛州这样的战略要城。
敛州是江右地区的北门户,水陆交通发达,向东可直往淮地都城建康城方向而去,向北可直往中原腹地。花集安撤军想法很简单,不想平白无故为靖王损兵折将,想撤回淮地境内,配合淮地的守军,将这伙盗匪彻底阻挡在淮地之外。
本来花集安料想,这支盗匪进入敛州,怎么也会暂时休整几日,如果是真的盗匪,肯定会大肆劫掠,若真的跟朝廷军有关,这支盗匪的下一个目标要么是向北增援徐州的方向,要么往东直插淮地大后方,现下淮军的主力全数都在江北,淮地的防守力量薄弱。
但在腊月初九当晚,撤兵路上的花集安收到最新的战报,说是盗匪过敛州城而不入,直接向南快速突进,取的是靖地都城颍州的方向。难道他们想一举攻破颍州?
作为靖王的都城,颍州不管在人口还是城墙上的规模,都比徐州城更大,一个徐州城已令近十万淮军北路军进退不得,如今盗匪不过三四千的兵马,就敢打颍州的主意,或许是盗匪的头目一路上没有遭遇到大的抵抗,自信心过甚了!
花集安马上意识到这是一次全歼这伙盗匪的机会,以他的沉稳,也不禁想包抄盗匪的后路,与靖王军来个里应外合,将盗匪全数消灭在颍州城下。机会稍纵即逝,花集安一边派大量的哨马出去打探消息,一边停止撤退,改为跟在盗匪其后,既尾随,也不靠的太近,双方距离一百里以上,以使淮军不至被盗匪突然袭击。
但花集安低估了盗匪的进军速度,从敛州到颍州三百五十里的路程,盗匪一夜之间便行完,当腊月初十中午花集安收到前线的战报,盗匪的先锋军已从当日早晨开始,连夜奔袭之后不停休地展开了对颍州城的攻击。
“靖王虽说正值暮年,但靖王在颍州的军队,少说在三万之上,三千攻三万,盗匪到底打的是何主意?”
花集安作战经验丰富,智计也很多,这场战事从开始就超出他的所知范畴,任何兵书也不会记录这般骇人听闻的作战方式。急行军加不自量力的攻城,花集安细一想,盗匪不被淮军一举歼灭已是万幸,攻城之外最大的目的,很可能是打援军,也就是他所率领的四千淮军精锐骑兵。
念及此,花集安更加谨慎,行军速度也逐渐放慢,务求做到滴水不漏,不给盗匪突然偷袭的机会。
但花集安所不知,先下的颍州城,正在经历一场令全城守军和百姓终身难忘的攻城战,战事之惨烈,守军死伤之众,也是颍州城军民所始料未及的。
这还要从腊月初九的早晨开始说起。
这一年,不但发生天子崩逝的大事,关中发生旱灾,江南还发生洪灾。江南的洪灾,以靖王地也就是江赣地区为甚。本来靖王也想抽出粮食赈济灾民,而靖地往常年储备的粮食也足够,但因为淮王突然举兵造反,靖王需要履行诺言运送粮食当军粮,再加上军粮一再被劫持,使得地方的灾情在水灾发生五个月之后依然没有得到缓解,很多灾民聚集在靖都颍州城下,靠颍州城每天只开一次的粥场领粥来艰难续命。
江南比关中有优势的地方,在于江南植被茂盛,且不缺水,使得灾民虽然生活困难,却也在颍州城外靠着树叶树皮以及野菜和稀粥,勉强度过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而近日来因为靖王缺粮实在严重,颍州城突然关闭粥场,使得城外的灾民发生了大规模的骚动,在腊月初九更是城门关闭不再开放,灾民觉得可能没有活路,已经在城外开始鼓噪,十几万灾民随时都会发生骚乱。
本来灾民骚乱很容易应付,毕竟颍州城城墙之高,连十几万正规军也未必攻的克,十几万饥民想闹出事端也不太可能。但也就恰在腊月初十早晨,一股黑色的涡流涌到了颍州城下。
大多数灾民都听说过颍州周围在闹山匪,但只是耳听没有目睹,盗匪来无影去无踪,就算是成群的难民盗匪也没兴趣光顾,乍见到盗匪,灾民们本能地散开逃走,将盗匪盘踞的颍州城北给空了出来。
所有人,包括城里的守军和城外的饥民,都以为盗匪是过道,发现颍州城戒备森严会马上离去,但谁也没料到,盗匪到颍州城下之后片刻都没休息,马上展开了攻城。而攻城的手段也是颍州城内外的军民闻所未闻,只见一个个黑衣蒙面的盗匪,从马上驮着的黑布蒙着的物件拿下,一个个大约半尺口径的圆形物体,被斜放在城外的空地上,距离颍州城城墙还有四百步左右,便开始成排地列起黑管子,每个黑管子身旁都跟着两个人,一个蹲着打量着黑管,另一个人则立在身后,一律看着一排正当首一个山贼手上的红色小旗。
随着红色小旗地落下,所有立着的盗匪发出一声口令,而蹲着的盗匪则用火折子点燃了一条引线,然后一排盗匪全部快速往后逃去。
盗匪好似玩魔术一样的举动吸引了城墙上守军和城墙下灾民的注视,都觉得好玩,就好像在点爆竹一样,但随后他们便觉得这很不好玩,震天的响声,好像是分层次,又好像是同时在空地上响起,在一阵剧烈的火光之后,黑管发出一颗黑色的烟流,烟流高高飞上天空,然后呈抛物线落在了城楼上。
“哄!哄!哄!……”
紧接着城墙上发出一声声的爆响,城墙上的城垛不少已被炸出缺口,这一轮下去,城楼上守军死伤便有些惊人。再看原本那空地位置,已经被炸出一个个的土坑,近乎所有的黑管子都被炸开或是炸裂,零散地布在土坑内外。
“好在过去了!”
城墙上的守军和城下的饥民惊魂未定,心中都同时冒出这想法,但显然他们下定论太早了,又一批黑衣的盗匪冲出来,两人抬着的正是刚才一样的黑管子,这次城内外军民看的清楚,在两个盗匪的协调下是在往黑管子里塞什么东西。
红旗落下,盗匪又没影一样的逃向后面,刚才侥幸躲过一难的守军登时心就凉了。这还让人怎么活。
“哄……”
一轮一轮的炮火不断攻击着颍州城的北城墙,而城墙也好似在这接连不断的炮火之下摇摇欲坠。
在盗匪接连十几轮攻击之后,城里的成军坐不住了,紧接着从城墙东西两侧有骑兵杀奔过来,显然是守军不想被动挨打。
这次盗匪的炮火攻击有了稍微的停顿,一队盗匪的骑兵已经整装待发,却没有急着攻击。而马下的步兵手上端着前细后粗像是木头加根铁管子一样的东西一顿噼里啪啦的响,城中反击出来的骑兵就已经大面积折损,到冲过来也只剩下零星的骑兵。
而盗匪这面阵形十分牢固,一轮放枪结束,马上退到后面装弹准备,已经装填好弹药的另一批已经站在了临时搭建好的盾墙之后,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开火,那边马蹄声逐渐零星,剩余的骑兵想负隅顽抗,盗匪的骑兵已经展开了一轮冲杀,将靖王军的骑兵一轮收割带走。
北城墙上残留的守军心惊胆寒,生怕盗匪会马上攻城,而此时援军不到,北城墙很容易失守,但盗匪那边却未急着攻城,转而继续用黑管子发炮火压制城墙上残余的守军兵力。
这时候城外正躲在远处旁观的饥民心中惊骇之余,也在为自己的前途命运担心,现在已经到了他们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刻,或许加入守城的一方,帮守军抵抗这些盗匪,这无异于自寻死路,另一条路就是逃走,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那将意味着他们将继续踏上迁徙的路途,这一路必然布满荆棘。
有种想法,是他们不太敢想的,但还是有很多人想到,不知道是否可以加入盗匪的一边,一起攻破颍州城,然后落草为寇日后吃香的喝辣的?
灾民想到这,也有些心灰意冷,人家那训练有素,怎会轻易接纳一群灾民入伙?更何况,加入了贼,也就一辈子是贼了,将来或许还会落得官府和贼两边都不待见的下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