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锦升帅,这是大军出发之前最轰动的消息,同时跌碎了眼镜一地。
三军之前,柴锦荣升为三军主帅,意气风发地接过帅印,同时刘愈和徐轩筑降为副帅,其余的还要向下依次排。
在象征性从关中调来一些地方的守军对外宣称集兵一处后,朝廷军也正式发榜文,准备以二十万大军迎击逆王,实际上这二十万大军依旧只有潼关内守军两万余。因为要留下部分镇守潼关,实际上这路平叛军还不到两万。
镇守潼关的人选刘愈也已经定下,就是瞿竹,现在他身边的人不多,而潼关守将必须要做到绝对忠诚,没人比瞿竹更合适。这也意味着銮驾移往洛阳,新皇和刘愈身边再无人手可用,除了一个莽撞不堪大用的霍病。
大军定在十月初四出发。
潼关内还是很安逸的,远离战场的大后方,可能明日就会是前线,这些都是不重要的。潼关外就好像一个大花园,入侵者和防御者在这个大花园中角力,最不济,还可退到潼关内设置第二道防线。当然这是刘愈所不愿的。
大军出发的前一日,刘愈一直在独自研究那幅军图。地形,城市间的布防,各方面的战报,综合军图他心中也在作定策。现在最先前也就是徐州城,城守那边也多次发信往潼关求援,说明那边的战事很紧急。
朝廷也的确是无兵可援。
徐州城是朝廷在江北的第一座大型城市,城墙高险,守军不多也能应付淮军一些时日。徐州城的一战也可说是淮王正式谋反之后的首战,对于其他态度摇摆不定的藩王,这一战也会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淮王想拿下徐州,也是为了向其他藩王证明,他的军队有攻城略地的实力,徐州城可破,那潼关和长安城也不在话下。
但刘愈总觉得淮王的战略是错的,或者说,淮王藏着一手。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藩王要谋反,如果要这么一座一座城池地打下来,那他是绝对耗不过朝廷的。初时可能风头正劲时可一路高歌猛进,但转过年再耗一阵也就无以为续。再延续个三年五载,八九十年,淮地就是砸锅卖铁也不能养活这么一支远征在外的大军,继而相持,战略性回撤,再到兵败……淮王应该清楚这个道理,即便他不知道,他的谋士也会跟他说的清楚。
叛乱中最有成效的方法有二,攻破都城,擒住皇帝,在以往的叛乱中这两者也近乎是同时的。
无论哪种方法都是求速战速决。
銮驾虽然在外,宣称的是御驾亲征,但朝廷大军的实力淮王也不会不清楚。即便在如此情形下,淮王还要花大力气来攻取战略意义一般的徐州城,更令刘愈感觉费解。
或者说淮王只是想在江北找一座后盾一样的城池,展开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淮王不能耗,或者他认为朝廷更加耗不起。
想不明白,刘愈也无须想太多,从厅里出来,他直接往后面的住所走去。跟徐轩筑商量一下,有时对他很有帮助。
他们夫妻在潼关的住所就是议事厅后的一座小宅院中,关前将军府中隔出来的独门独院,小院中有一片高台可以看到潼关内大部分区域内的情况,此时这片小高台上被女军的侍卫们给“征用”了,几根旗杆之间顺着绳子挂着五颜六色洗好的衣服,好像七彩的小旗,在向潼关各处的守军和百姓昭示这院落的主权。
刘愈到小院之前,女兵们洗好衣服刚散,徐轩筑端着个木盆与吕楚儿从井旁走过来,木盆里有很多衣服,刘愈看了看都是他的。
让女军主帅,三军副帅随军来给他洗衣服,刘愈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但徐轩筑不介意,或者说她还很享受这种生活。
“以后这种事你还是交给吕侍卫她们来做,怎劳夫人亲自动手?”刘愈有些心疼地拉着徐轩筑的手,徐轩筑脸上一红,而旁边的吕楚儿却在偷偷往这面瞧。
吕楚儿是那种典型的长舌妇,他们夫妻的任何事情只要被她看到,一定会讲述给那些小女兵听,用以显摆她跟将军和姑爷是多么的亲近。
尤其是在某次马车事件之后,吕楚儿的眼睛更贼了。
徐轩筑扭捏道:“有些衣物,不适合让楚儿她们去洗。”
这一说,刘愈便明白了。徐轩筑不介意将自己的衣服交给吕楚儿洗,但男子的衣服,有很多还是里面穿的,徐轩筑便要亲力亲为。
贤妻,将来也会是良母。刘愈能为娶到这样一个武能上马文能持家的好妻子而感觉自豪,如果当女兵的人人都像吕楚儿那么胸大无脑又或者是徐菜花那般粗鲁,当男人的也不用活了。
刘愈与徐轩筑一同进了小院,路上也偶尔说起这场战事。等徐轩筑将刘愈的一副单独挂在小院当中,刘愈道:“明日大军就要出发前往洛阳,将衣服洗了带上也是好事。”
“嗯。”徐轩筑脸上带着笑容,手上还在归置着洗好的衣服。
刘愈想了想,本不愿说,还是说出口:“夫人,我们可能,此次就不一同前往洛阳了。”
徐轩筑一愣,回身看着刘愈。
这次銮驾迁往洛阳,在徐轩筑看来也是将朝廷的中军指挥所前往更靠近前线的地方,本身洛阳也是一座大城,较长安城也不遑多让。洛阳城距离潼关和北部边关都不太远,即便淮王得势,洛阳也会得到关中以及边关大军的支应,可说是中军指挥所的最佳位置。
“嗯。”
徐轩筑只是愣了愣,随即回过身继续整理绳子上晾晒的衣服。
刘愈没想到徐轩筑这么轻描淡写地便接受了,或者说,她连一点疑问都没有?
“夫人,你不问问我们将去哪里?”
徐轩筑笑道:“夫君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呗,只要夫君别把妾身独自遣走便是。这场仗,会耗些时日,只希望能早些结束,回长安城一家人安安稳稳地生活。”
刘愈明白此时徐轩筑想的不再是建功立业,而是好好居家过日子。对于一个常年戎马的女将军来说,平淡生活的诱惑力要比战场杀敌更大。
见到徐轩筑这么支持他,他也就不再想隐瞒,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徐轩筑听了半晌,可能也是不想考虑太多,道:“夫君怎么说妾身跟着便是。”
成了婚,徐轩筑有很多事情也不愿细考虑,完全由刘愈来拿主意,她也很少插嘴,很尊重丈夫的决定。刘愈解释道:“说简单些,让銮驾往潼关去,是为定下我们防御的方向,把行宫暂时设在洛阳,即便洛阳有失,銮驾也可回往关中,淮军等于要费两次工夫。有了防守,还要有攻,不然淮军会没有任何顾虑,对我们不利。”
“要攻?我们有兵吗?”
徐轩筑好像终于恢复了以往的睿智,也让刘愈感觉到欣慰。
“兵不多,应付淮军或许不及,但在后面捣捣乱还可以。”
刘愈这么说,让徐轩筑略微感觉担心,虽然她不介意刘愈的决定,但她还是要为丈夫和自己的安慰考虑,刘愈这么说也就等于是要设自己于险地。
“夫君,这般凶险之事,由妾身独自去便可胜任。夫君不妨随着銮驾,也让皇上心理安稳一些。”
刘愈心中感动,刚才她还说不要分开,现在听到有危险她便要去独自担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放心吧夫人,为夫也从不作没把握的事情。咱们这一趟去也不是去拼命的,就是捣乱,让淮军顾此失彼,同时也让其他的藩王知道跟朝廷作对的下场。我们是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游击战,明白吗?”
刘愈笑着说,徐轩筑听着也蛮有趣的。
当军人的讲求的是寸土不让,战略撤退也要拿出合理的理由,从未听说过刘愈这般的战术,打不过就跑?这换做以前是要军法处置的。
“夫君是要攻其不备?”
“嗯。淮军有上下两路,我们也要分路而行。銮驾所在的大军为上路,而我们这支捣乱的就是下路。很快还有一支中路军,关中的叛乱已基本解除,我已叫杨烈率一部从武关而出,从中部对淮军进行骚扰。我们这支下路军的主要目标也不是淮军,而是蜀王定王他们,敢跟朝廷作对,就是跟我们夫妻作对,打死他丫的。”
徐轩筑听刘愈说的兴起,也不禁被感染,道一句:“对,打死……他丫的。”
第一次说这般粗鄙的话,徐轩筑说完也不禁笑了,被刘愈笑着一望,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刘愈见妻子这般支持,心中的顾虑也就荡然无存。说是不会有危险,但深入敌境又怎会平平安安,不但要风餐露宿,还要随时面对不可预估的敌人。
虽然凶险,但这种刺激的诱惑性令他想想还是会觉得振奋。
“我们会暂时留在潼关休整。”刘愈最后说道,“时间也不会长,我们就往南边走,有些东西,也很快会从长安城运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