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将军,可是认得此物?”
手持虎符者双目圆瞪,不怒自威带着一股杀气,手上的虎符好像一道催命符,让牧与感觉一阵心寒。
他虽是潼关的守将,可号令三军,但在这等情形下见到虎符,手下的兵将是否还听他调遣就难说。
虎符一阴一阳,领兵者持阴符,若遇朝廷征调,阳符可令行三军。按着规矩,他从怀中拿出虎符的另半边阴符跟此人手上的阳符对证,果然吻合无差。
“牧将军,对于皇上的密诏,你可服?”
牧与被人按着,依旧不屈不挠道:“本将不服!”
那人点点头,道:“天子之令当以天下臣服,令出有道。既然你不服,那就暂降两级军前留用,待事实查明后再作议处!”
本来牧与已经作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闻言不禁愣了一下,“暂降两级军前留用”,那就是说他还并非戴罪之身,非但不用被抄家问斩,且还可留在军中为将,降两级,只是从正帅变成副帅,跟吴鹤的官阶一样,而南元将军的封号不变,爵禄不变。
“牧将军,你领不领命?!”
那人再一喝,牧与迟疑再三,现下受制于人还要反抗,多半会自取灭亡,不如先行应允,待銮驾入关再行他谋。
“本将领命!”
随着牧与的话说完,那人在众人目光注视下走上帅案,举起帅案上的印,抬起头道:“本将,前锋将军刘愈,奉大顺朝皇帝之命,掌潼关守军,诸将可有疑议?”
听到那人的名字,牧与登时心凉了半截,关于这个刘愈在长安城的事迹他听的不少,本来只是定国侯的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先皇将女军主帅徐氏婚配给他,他没被克死,从此平步青云,从车前都尉到御林军右统领再到总统领,屡次在平定叛乱中立下功劳,到新皇登基迅速控制长安局势独揽大权。
以前牧与觉得,这人不过是心狠一些,敢作敢为之辈,继承了定国侯的一点军人秉性,换做是他遇上那等时机也能成其大事。但今日看来,这刘愈不但心狠,且敢于冒险,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掌握局势,自己堂堂一个潼关守将,居然在自己的地盘被人擒住,说出去也足够丢人的。他自问没这胆识和气魄。
潼关在兵不血刃之下得以控制,新皇銮驾也在往潼关接近。
刘愈站在关内的城楼上,望着远处成片的火把,怔怔的像是出神。一旁的霍病问道:“喂!那家伙一看就知道不安好心,你怎不杀了他一了百了?”
“如果你只身进狼群,制住了狼王,你该怎么做?把狼王杀了?”刘愈突然问道。
霍病一惊道:“你可不行,把狼王杀了,那些狼非把你撕了不可!”
“我们现下身处的就是狼窝,潼关内兵将跟朝廷积怨颇深,若是将他们的将军给杀了,非要激起一些变乱,而现下这变乱我们是承受不起的。”
霍病似有所悟地点点头,马上又问:“那你就放心那家伙?我看他,还是会耍手段。”
“他跟他那个结义兄弟已经闹掰不合,如今他们同为副帅级别的守将,互相会有牵制。你现在就去盯着他,若是有轻举妄动,你可……”
本来刘愈想说“你可先斩后奏”,但又一想,霍病这冲动脾气,说不定会寻个由头将牧与给斩了。
“你可将他捉拿来见我!”
刘愈现下求的就是一个平稳,平稳接掌军权,然后三军出征。潼关守军可谓兵强马壮,大多都是从边关回调驻防的,这些久经战阵的兵将才是他能对抗淮王最大的凭靠。
秋夜过半,銮驾也终于进入潼关。本来在情势不明的情况下,銮驾进入潼关会冒风险,但銮驾的进驻其实也是在向潼关守军彰显天恩,随军而来的不单有一千御林军,后续还会有军粮和军饷,有了实质的奖励,兵将们才能化解与朝廷之间的矛盾,甘心为朝廷卖命。
第一批粮饷在銮驾进驻潼关的当晚便开始发放,负责此事的是安力将军吴鹤,新皇不但没再继续调查他的“叛国罪行”,还将他委以重用,令吴鹤感恩戴德。同时,他也明白朝廷的用意,就是让他看清楚牧与的嘴脸,虽然他也知道牧与将他献出去有其无奈的地方,但这个心结已经结下,无法令他释怀。
一队御林军从潼关内而出,快速往东南方向而去,他们的目的是捉拿各藩王的使节,机会仅有一次,错过可惜。
而此时的苏彦,战战兢兢地坐在潼关关前将军府的大厅帅案前,而他身前,刘愈在来回走动着,焦急地等待负责追捕藩王使节的瞿竹的消息。
“师傅,您能不能别走了。”苏彦终于鼓足勇气道,“这样走来走去,我……我有点害怕。”
苏彦很少见到刘愈紧张的模样,刘愈紧张他就感觉要大难临头。
刘愈看他一眼,鼓励一笑道:“放心,没事。”
其实在潼关内的威胁,也只有牧与一人,只要将他控制住,那潼关内就会保持太平。
到黎明时,瞿竹终于风尘仆仆的回来,而他所带回来的还有几个被捆成粽子一般的藩王使节,当首的一个,便是淮地世子也是曾与刘愈多次照面的敏郡主。
此时的敏郡主除了傲骨尤在,其它威仪已然不存。敏郡主抬起头,用恶毒的目光瞪着刘愈,仿佛要用目光将刘愈活剐了。门口的脚步声起,包括牧与和吴鹤在内的兵将,都被刘愈召集过来,接受“对质”。
“这位。”刘愈看着众兵将,指着在前的敏郡主道,“就是未来淮地之主,也是淮王的长女敏郡主,想必诸位有所耳闻。”
刘愈说到这里刻意打量着牧与,牧与此时还是表现的很镇定。他自信敏郡主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承认叛国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而他眼中的敏郡主是个睿智之人,否则淮王也不会选她一介女流当接班人。
刘愈介绍完,看着敏郡主问道:“敏郡主,不知你这次来潼关的目的是为何?”
“还能为何?”敏郡主啐一口道,“奉父王之命,前来朝见天子!”
“除此呢?”刘愈再问。
敏郡主冷笑着看着刘愈,道:“除此,当然是游说潼关守将牧与,弃暗投明,报效明主喽!”
一语哗然,不但众兵将吃惊,牧与更是大惊失措。敏郡主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其实他不知道,敏郡主自知淮王跟朝廷的冲突已起,她必死无疑,因而她不愿落了淮王以及淮地世子的威风。
对于一个政治女强人来说,死也要死的荣光,不能被人看扁。
而她又认定是牧与吃里扒外先投后叛,这才导致她被俘,因而她死也要拉着牧与垫背。
牧与紧忙下跪辩解道:“皇上,刘将军,这女人……是在血口喷人!”
“呸!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敏郡主喝道,“明明跟本郡主说,会弃暗投明报效于淮王,共谋大事,还说会将新皇的脑袋当作信物,脑袋呢?”
牧与被人当场对峙,心中大乱,继续解释道:“皇上,臣绝对没说过此等话。绝对没有!”
敏郡主脸上带着血冷笑着,笑声有些凄厉。
新皇不说话,刘愈也不多言,整个大厅里只有敏郡主的笑声在回荡,笑的愈发令人毛骨悚然。
对于牧与手下的大将来说,这些日子有使节不断进进出出他们是了然的,而这些使节到底跟牧与密谋什么他们也不清楚,但大致料到,应该跟敏郡主说的不差。虽然现在淮王还没正式与朝廷交恶,但这苗头任何人都能瞧的清楚,左右选其一而效忠,对于兵将来说没有其他路可循。
但身为朝廷地方驻军,不报效朝廷,而选择投靠反贼,这本身就是一件令军人耻辱的事情。关中大旱也是人尽皆知,不发粮饷和背叛朝廷不能成为因果,牧与的罪没定下,但在众手下心中他的罪已被定死。
苏彦这时根本不知该说什么,以前他见到敏郡主,都只能远远眺望一下,连话人家都不跟他说。现在轮到他作为一国之主,心中还是充满胆怯和自卑,求助地望向刘愈。
刘愈朗声道:“叛逆之臣,所言不可尽信。如此狼子野心的女人,随口乱咬,岂非要让天子失去国之栋梁?诸军将,今日她的话,就当没听到。”
牧与闻言终于松口气,只要这疯女人的话不被采信,那他的罪名就永远别想坐实了。心中不由感觉窃喜。但即便刘愈说没听到,其他人就能真当作没听到?
在兵将心中,已经对牧与产生了巨大的怀疑,而这怀疑直接导致的是牧与的威风扫地,更令他的威信不存。
而这,也正是刘愈让敏郡主和牧与当面对质的最终目的。
刘愈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续道:“逆贼苏敏,大逆不道,着令将其暂拘大牢,待皇上审明,再行处置!”
刘愈不急着将敏郡主问斩,还要将她作为人质,牵制淮军。
哀兵必胜,刘愈可不想凭白为敌人创造优良的条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