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满屋的狼藉,想着涂莽子的身份以及现状,似乎有些理解他的想法,劝说着他:“父母永远不会拒绝子女的归来,你何苦为了自己的面子,而让年迈的父母遭受思念之苦啊。”
这话似乎更加触动了涂莽子,他沉默了一两分钟,才说:“我爹妈肯定以为我已经死了。”
文心本来对房间里的异味很是在意,现在却不再嫌弃涂莽了身上的气息,拍着他的肩膀说:“可你明明没死啊,到底是什么苦衷让你不愿回家与父母相认?”
沉默了许久。
“有烟吗?”涂莽子抬起头看着我问。
这还真把我问住了,今天我身上还真就没有带烟。
看着我的窘迫,涂莽子猜到了,就起身在屋子里翻了起来,翻了一阵,总算在床头柜里翻出了个烟盒,里面还剩下两支,他点燃一支后,这才说道:“我出来的时候,与我爹断绝父子关系了。”
“啊?”文心惊呼了一声。
“为什么?”我问。
“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我从小就是个浑球,经常在村里偷东西,把我爹妈的脸都丢完了,我爹没少打我,我十八岁那年,在地里干完活后,偷了村里一家人的鸡去山里烤了吃,被我爹绑在树上打了好一阵,藤条都打断几根,他边打边说当初就不该把我生出来,我就是个多余的人,我听着也气,就让他别管我,我也不想有他这个爹,我爹就让我滚……”说起当年往事,涂莽子语气里已经没了愤怒,只有着对过去的怀念。
涂莽子停了来下,大口地吸着烟,文心接着他的话说:“于是,你就离开了家乡,离开了父母,再也没有回去,也没有和家里联系过了?”
涂莽子没有回答,沉默着,直到把一支烟吸完,这才有些懊恼地说:“唉,我和你们说这些做什么!”
文心没有理会,继续这个话题问:“金牛广场上的那些拾荒人员,也像你一样好些年没有回家了吗?”
“家?有些人的父母早不在了,也没有兄弟姐妹,他们自己就是家。”涂莽子像是自嘲般地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
涂莽子算是说出了城市里拾荒者的现状,其实不只是拾荒者,就连好多有正经职业的人,他们中也不乏有几年不曾回过家的人,这种现象在大城市更为常见。
一旦有人问他们为何不回家,他们总会说出统一而冠冕堂皇的理由——事业无成,没脸回家。
可是,他们不曾想过,老家的父母并不想要他多么有出息,只是想着每年能有那么些时日见到自己的子女而已。
子欲养而亲不待,可惜的是,很多人都是在父母离去后才明白这个道理,等到他功成名就时,父母早已带着对他的思念撒手人寰了。
看着涂莽子的样子,我平白对这个“小头目”生出一股怜悯之心,别看他是金牛广场的一霸,把昨日那假尼姑打得满脸铁青,可他实际上也是一个可悲之人。
想着,我劝他说:“今年过年,回去看看吧。”
“十多年了,我爹妈肯定都以为我死了。”涂莽子再次说道。
“这样你更该回去了,失而复得,你父母会很高兴的。”文心劝道。
“可我当年是被我爹赶出来的。”涂莽子有些犹豫了。
我笑了笑:“没有哪个父母会真的想赶自己孩子走的,他那时不过是在气头上,恨铁不成钢罢了。回去吧,别等着父母离世才后悔莫及。”
涂莽子不再言语,我知道,他动摇了。
其实,他的心里应该已经做过很多次挣扎,只不过,他们这种人,平时接触的都是些酒肉朋友,没人会听他说这些话,他也不会把这种内心事讲出来,今天文心无意间看到那个相框,才撕开了他心里的一个口子。
他早就想回家了,我与文心,不过是催化剂而已。
离开涂莽子房间时,他对我们说了声“谢谢”,那一刻,我从他脸上看到了相框中间那个青涩少年的朴实。
涂莽子说,他会尽快把我们交给他的照片让手下的人辩认,无论有没有消息,下午他都会在昨天我们找到他的茶馆里等着,让我们忙完后直接去那里找他就好了。
我们笑着向他告别后,走出了旅馆,文心开心地说:“帮涂莽子解了个心结,好有成就感啊。”
“是啊,感觉步伐都轻快了些。”我笑着附和道。
随后,我俩在金牛广场外面找了家饭馆,吃饭的时候,我接到了老猫的电话,他告诉我,铁锤的来源已经证实了。
“真是李回锅家里的?”我忙问。
“是。”老猫肯定地回答。
“他直接承认了?”我又问。
老猫道:“承认了,他家丢失过一把相同的铁锤,经过仔细辨认,他确定就是用作凶器的那个。”
李回锅饭馆里的桌子凳子都是木头做的,用的时间长了,好些桌凳都会时不时地出点问题,出问题后,需要用铁锤修理,李回锅图方便,就把锤子放在了饭馆的门后面。
三天前,几个人在饭馆里吃饭时,桌子下面的木头架松动了,李回锅去门后拿锤子,却发现锤子不见了,这事当时在那桌上吃饭的人都能作证。
一把锤子值不了多少钱,李回锅也没当回事,去镇里的小超市重新买了一把,今天老猫他们过去时,李回锅拿出了新铁锤给他们看。
“他能不能记得三天前都有谁去饭馆里吃过饭?”我马上问。
老猫却说:“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虽然李回锅是三天前发现铁锤不见的,但凶手不一定是当天才把铁锤拿走的,因为距离上次李回锅用铁锤,已经有差不多十天了。”
凶手把铁锤扔在王宇门口,铁锤却又是李回锅的,这还真是错综复杂。
我以为这事就此打住了,然而,老猫并没有挂电话,又告诉了我另一件事:“我们去的时候,一直都在询问李回锅,他的反应还算是镇定,可我和蒋子都觉得他老婆怪怪的,神情忧虑,像是有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