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下,左!”
阿兰挥舞手中的木棍,挡下前三击,但最后一击自右侧而来,结实地敲在他的肋侧,令他一声惨叫。
他敢肯定,今天过后,那里又得痛上整整两天——这还是拉鲁姆并未用力,不然他肯定要断掉几根肋骨才能算数。
“老爹。”萨奇人的少年踉跄退开,喘着粗气怒视对方,“你……左右不分!”
“就算是吧。”拉鲁姆耸肩,再次踏步逼近,“头,胸,右腿!”
少年下意识地右脚回撤,但拉鲁姆的木棍快得像风,半路上便正中他小腿胫骨。阿兰摔跌在地,打了个滚,半跪着支起身体。
“头!”
声音与攻击一同落下,木条撕裂空气,发出锐利的啸鸣。猎人的本能告诉阿兰,若不能接下这一击,他可能会死——哪怕对面是他的‘父亲’。
时间仿佛忽然变慢了,男人的动作也隐约可以看清。少年双手握住木条,牙关紧咬,迎向呼啸而来的一棍。
“呃啊啊啊啊——!”
两根木棍伴随着阿兰的怒吼崩裂开来,而本能促使着他扬起左手,一把捞住下落中的半截木条,拼尽全力挺身直刺——
那一击仿佛命中了柔软的墙壁,发出砰地一声闷响。少年喘着粗气,仰起头,看到‘父亲’同样丢开木条,用右掌抵住木棍的断端,褐色的面容平静中带着赞许。
“做的不错。”拉鲁姆说。
阿兰松开手,站起身,才觉得身体有些脱力,又有种难以言喻的体会。片刻前的一瞬间,某种力量融入他的身体,令他超越了原有的感知与反应,在刹那间做出合适的应对。
若身在战场,或面对敌人,这一瞬就足以分出生死。
拉鲁姆松开手——尽管直接挡下阿兰的一刺,男人的掌心却完好无损。他弯下腰,拾起另外的半截木棍,将它垂直朝向地面。
“记住你刚才的感觉,然后忘掉愤怒和恐惧的部分。”他说,“有些人称其为‘狂怒’,因为强烈的情绪是个不错的引子。那样做的缺点在于,情绪本身会耗费体力,让你比平时更容易疲惫。”
“它只是运用魔力的一种手段,与教会的修士,还有巫师们一样。我们不追求复杂的功效,只用它强化自身的体能,或是我们手中的兵刃。就像这样。”
拉鲁姆微微抬起手臂,晃了晃手中的木条,仿佛毫不用力地向下一投——
阿兰隐约看到,一道极浅的红光从‘父亲’的右臂闪过,融入半根木条当中。而木条噗地一声刺穿坚固的土壤,没入超过四分之三,仅留下半尺余长的末端在地面上。
“这是你的作业,阿兰。”‘父亲’背过身体,即将正午的太阳漫过他的肩头,投下粗短而坚实的阴影,“去休息下,吃个午饭。下午还有活儿要做。”
“明白了,老爹!”
少年望着男人逐渐远去,抬起手抹了把汗,用力挥了挥拳头,咧开嘴,露出带了些傻气的兴奋笑容。
这是第一次,他感觉自己跟上了父亲的脚步——尽管从最后的那份‘作业’来看,想要真正追上对方,仍然是个难以想象的任务。
无论如何,他已经不是半年前的他了,阿兰心想。
那些原本痛苦的锻炼逐渐变得驾轻就熟,而劈砍的技巧,使力的方式,和管控体力的手段则渐渐成为本能,融入他的骨血当中。他的身形也变得健壮——手臂和双腿布满匀称的肌肉,胸膛坚实而硬挺,面容仿佛褪去青涩,刚毅而值得信赖。
只有内心当中,少年清楚,他对于冒险的向往始终未变。
他常常去想,父亲是如何得到那样强大的实力,与他当年南下的经历,和他的那些同伴有关么?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他是否应该走出村子,进行一场属于他自己的旅途?
……但他不知道父亲是否会允许。而且说真的,他还有不少农活要做。
少年伸展开有些疲惫的身躯,整个人躺成一个大字,合上眼睛,任阳光烤干身上的汗水,努力记住之前仅有一瞬的体会。有几秒钟,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可当他尝试伸手捕捉,它们就如云雾般消散一空。
果然没那么容易。少年咧了咧嘴,跃起身来。当他走进村子,却发现广场上聚集了不少和他年龄相仿的人,还有几个卡玛尔人的陌生面孔。
阿兰小跑过去,挤开两个比他矮上半头的男人,“出什么事了?”
一名卡玛尔人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秒钟,满意的点了点头,慢慢踱步到他面前。
“皇帝陛下正募集士兵,为了迎接可能到来的乱局,以及推行崭新的战争手段。”那名男人抬头瞟了他一眼,“你们需要经历训练,然后通过考核。作为报酬,你们将得到一套城内的住所,每月至少十枚银币的津贴,还有帝国公民的身份。”
听起来…像是他正在寻找的机会。阿兰的眼睛亮起来,小心地咽了口唾沫,“你们有什么要求?”
“年轻力壮,头脑灵活,踏实肯干。”卡玛尔人伸出手,捏了捏少年的上臂,然后拍拍他的肩头,“你这体格就不错。对了,你认字么?”
“嗯!”
阿兰用力点头。拉鲁姆自小就教授他读写,哪怕许多族人认为那没什么用。除去卡玛尔文和萨奇文,‘父亲’甚至还教了他一些艾尔纳文字——可惜他至今没能掌握那些复杂的语法。
“那就更好了。”男人满意地眯起眼睛,“这样的机会可不常有。怎么样,有勇气跟我来么?”
有一瞬间他想立刻答应——是剩余的理性阻止了他。少年舔舔嘴唇,声音带着几分迟疑,其余的则是期待,“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最晚后天,你最好快点决定。陛下这次要的人没多少,下次更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
阿兰不太相信这句话,那听起来像是为了催促他快些决定的说辞。发起战争需要大量士兵,而萨奇人是北境最为优秀的战士来源。可就算如此,能早点开始‘冒险’,又有什么不好呢?
“明天。明天我一定来找你。”阿兰抓了抓头发,故作坚定地回答道,“我得去和老爹说一声。”
卡玛尔人点点头,转向另一个似乎有些兴趣的年轻人。那人名叫图特,比阿兰大上四岁,曾经是村里最出色的年轻猎人——当然现在恐怕不是了,阿兰心想。
其实他仍然有些犹豫。刚刚得到的力量他还没能熟练使用,而这次若遇到危险,可很难有人再来救他。
天色还算明亮,父亲并不在家。于是阿兰拿起铁锹和镐头,来到部族南侧的一片原野。
半年前这里还是寸草不生的荒地,也不知艾尔纳人都做了些什么,近日的雨水比往年多了好几倍,野草则凭空冒出一般将大地填满。而他这几天一直在做的,就是深深翻耕这些杂草丛生的土地,再播下玉米和大豆的种子。
拉鲁姆告诉过他,即使是寒冷的冬季,微风森林的魔力也能保证作物良好生长,并在春天来临之前结果成熟。阿兰体会过挨饿的味道,自然明白充足的食物对于部族意味着什么——
可不管怎么说,那名成天板着张脸,指导他们这些‘目光短浅的人类’,如何‘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艾尔纳人,始终和他互相看不顺眼。
“明天我就不来了。”等当天的工作干到一半,他趁着休息的时候,用尽可能随意的语气试探道,“你去教别人干这些活儿吧,艾瓦斯。”
少年本以为对方至少会询问两句,但那名银发的男人毫无反应,仿佛根本没听到他这句话一般。这反倒让他觉得心中憋了些什么,沉默了好一阵子,忍不住接上自己的话。
“你猜我要去做什么?”
“去送死。”艾尔纳人冰冷地开口道,“和所有自以为成熟了,想要独自离家的萨奇人一样。”
阿兰好不容易忍住给他一铁锹的想法。父亲大概会生气,他也犯不着和几百岁的老古董一般见识。他一言不发地背过身,仿佛要证明什么一般抡起手臂,将整个锹头扎进地面,翻起数十磅重的泥土,然后立刻挥出下一锹。
等他将翻完的泥土耙平,再理出约半公尺宽的土畦,艾尔纳人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脑后传来。
“既然你明天就走,再教你别的也是白搭。你回家去吧。”
这话也太气人了。少年猛地转过身,双臂发力,将满满一铁锹泥土抡向对方脸上。艾尔纳人似是匆忙闪躲,但土块暴风骤雨般席卷而过,砸的他连连后退,几乎摔倒在地。
活该,阿兰心想。他拾起一旁的铁镐,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银发的男人沉默了许久,少年回头望了他一眼,对方刚将外套上的泥土清理干净,脸上看不出多少怒意,目光中则似乎带着惋惜。
一定是错觉,阿兰心想。就算不是,对方的想法也与他毫无干系。他回到家里,与往常一样煮上几根玉米,再用野菜和豆子炖上一锅汤。等到和‘父亲’一同吃过晚饭,他舔舔嘴唇,鼓起勇气,大声说出酝酿了许久的话。
“老爹,我要去冒险!”
拉鲁姆点了点头,似乎完全不惊讶于他所说的话,“你想去哪里?”
“东边的帝国在征集战士,我想去试试看,你教给我的本事到底有多强。”少年用力握了握拳头,“要不是有帝国,我们不可能得到这片土地——也算是报答他们一次吧。”
‘父亲’平静地看着他,那对粗壮而有力的手臂搭在桌上,“对你来说,验证力量的办法,就是去参与一场战争么?”
他差点忘了拉鲁姆不喜欢战争。不久前‘父亲’说服了霜狼氏族的首领,让萨奇人与艾尔纳人签下和约——在紫罗兰帝国眼中,这一举动近乎于背叛。但另一个声音告诉阿兰,父亲是父亲,而他的路……需要他自己去选。
“我们是天生的战士,对吧。”他略微提高声音,仿佛那能够带来更多自信,“你教给我的不只是狩猎的技艺,除了战场以外,我想不到更好的锻炼自己……让我能更快地追上你的办法。”
“而且。”少年咬了咬嘴唇,“如果我成长到能够保护这个村子,父亲你就……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吧?”
“和曾经找过你好多次的,那些人一起——”
少年的话从中断开。拉鲁姆伸出宽厚的手掌,一把将他揽了过来。男人打量着与他几乎一般高的少年,略微眯起眼睛,淡笑着摇了摇头。
“若我想要离开,即使没人能保护这儿,我也不会停下脚步。但那是过去的事情了。”男人拍了拍阿兰的肩膀,声音和缓而低沉,“我曾经那样做过,现在也不会阻止你。不过别忘了,走的慢一点,才能看清前面的路。”
少年用力点点头,似乎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放心,老爹。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更不会令你昔日的名声蒙羞!你就等着瞧吧!”
“我并未怀有期望。”男人低声回答,“你需要为自己努力,而非任何他人。”
最后的那句话令阿兰思索了一小阵子,但疲倦和睡意很快带走了多余的思绪。第二天少年早早醒来,将几件麻布外套、火石、绳索和小刀用油布包好,打理成简单的行囊。然后他走到门口,转过身,深深吸了口气——
“我走啦!老爹——!”
拉鲁姆没有回答。阿兰回过身体,加快脚步,几乎一路奔跑到部落的广场。三个与他年龄仿佛的萨奇人围在一起,闻声转过头来看向他。
图特、达克、辛格——那些同样是村里的猎人,但比起战友来说,阿兰明白,现在他们更像是‘竞争对手’。少年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向那名昨天见过的卡玛尔人。
“和说好的一样,我来了。”
“很好,你是这里的最后一个。”卡玛尔人点点头,“我是查尔斯,你们的向导和未来的教官。那么,现在出发。”
……
那些已是两周多之前的往事。
他们沿着荒原一路向东进发,途中不断有来自其他部族的猎人加入进来,让这支小队最终达到四十七人之多。半路上,阿兰只凭短刀猎杀了一只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荒原野猪,算是小小的出了次风头——但与此同时,也受到了来自其余几人的敌意。
只是嫉妒而已,少年心想,没什么大不了的。
离开部族后的第十二天,在查尔斯和另外两名卡玛尔人向导的带领下,他们安然无恙地到达帝都。
但阿兰是头一次看到这样规模的城市。
无论霜狼部族的宽广营地,还是巨大原木筑成的斗技场和它周边的各色设施,都完全无法与眼前的城市比拟。其外墙由坚固的天然花岗岩垒砌,再用碎石填充,一眼几乎望不到边缘。不知是什么的灰黑色物质填满每一条空隙,他伸手试着抠了抠,没能弄掉哪怕一点碎屑。
外城的大门超过十公尺宽,厚度则犹有过之。身披轻甲,腰携弯刀的卫兵倚在门边,锐利的目光扫过入城的每一个人,喝令两名披着斗篷的男人停下接受问话。索尔斯取出一面金属的铭牌,朝卫兵们晃了晃,便带着整支小队鱼贯而入。
青石板铺就的大道上人流纷杂,其中大多数是卡玛尔人,少年也看到了少量萨奇人、贝隆人、甚至是弗里茨人——只是没有艾尔纳人。有些行人向他们投来目光,却没人显得过于惊讶。摊贩们忙着招揽顾客,介绍商品,或是讨价还价。阿兰好奇地拿起一柄短刀掂了掂,紧接着背后被人拍了一把。
“你们以后有的是时间。”索尔斯拿过短刀,将它放回摊位上,“现在跟我来。”
他跟着对方迅速穿过半座城市,来到位于北门之外的一座营地。数百座棚屋整齐地行列排开,每个的大小足以住下五六个人。卡玛尔人走到营地入口,抬手指了指其中一间屋舍。
“这是你们暂时的家。”他说,“和我说过的那样,你们需要接受充分的训练,然后通过考核,才能加入帝国的军队。”他抬起头,望着远处的营房,“这里大概有三千人,而最终,我们将从中选出五百名士兵。”
仅仅六分之一,少年心想。他坚信自己会是被选中的人,但很显然,有些人并不满意这样的说辞——
“这可没人跟我说过!”
左脸带着伤痕,头顶留着一行短发的萨奇人踏出队列,怒视着不足半公尺外的查尔斯。
“不管训练还是只留下这么点人,喊我来的那人可都没说过。”阿兰记得那人叫恩洛克,来自雷龙部族,一路上都在夸赞自己的力量,“他好像叫希什么文……算了,但是你说考核?没人需要那些狗屁东西!”他双臂上举,握紧拳头,令成块的肌肉隆起,“我们生来就是战士,跟你来这种地方,也不是为了他妈的浪费时间——”
“好吧,好吧。”卡玛尔人退开一步,环顾众人,表情看不出任何波动,“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至少一半的人点头赞同。另一半则没有动作。阿兰属于后者。他认同恩洛克的说法,但想到自己和父亲的差距,又觉得训练——不管到底是什么——说不定也有些意义。
“我明白了。”索尔斯点点头,直视着挑起话题的萨奇人,“告诉我,你都懂些什么?”
“战斗,掠夺,还有杀戮。”男人挥动手臂,做了个横劈的姿势,从卡玛尔人的咽喉前划过,“告诉我敌人在哪儿,有多少,我保证将他们全都杀个干净。”
卡玛尔人合上嘴,平静地望着恩洛。直到阿兰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才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便跟我来吧。”
这一次他们前往不远处的驿站,乘上马僮牵来的坐骑。查尔斯驱使马匹向北飞奔,阿兰好不容易才跟上对方的速度。这说不定也是考核的内容,少年心想。帝国的疾风骑兵团相当有名,也许有一天,他可以成为其中的一员——
马匹与骑手们踏过干枯荒芜的土地,在一处绿洲稍加歇息,然后继续进发。大约两小时之后,他们来到另一处被围篱圈起的营地,随着查尔斯走进其中。
营地比之前的小上许多,阿兰看见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忙碌。橙黄色的烟雾从几座建筑的烟囱升向天空,另一侧则传来铁锤敲击砧板的叮当声响。卡玛尔人领着他们穿过营地,直至东北角一处稍显空旷的场所。
几根茅草扎成的靶子立在空地边缘,旁边是插满各式兵刃的武器架,看起来像个简陋的训练场。而尘土弥漫的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具超过七公尺高的物体——
那乍看是个四肢粗壮的人形,又像是长着锐利双鳍、向前倾斜而直立的鱼。灰黑色的金属板覆盖它的全身,遮蔽了每一处接合与关节。超过两公尺长的‘鱼鳍’隐约反射着阳光,阿兰小心地靠近几步,眯起眼睛,发现它们的两缘均如刀般锋利。
他从未见过类似的东西。而只是仰望着它,心中便本能地升起敬畏。少年不怎么害怕巨人——荒原上偶尔有巨人出没,而那些蠢笨的家伙最终都成了部族的猎物。但眼前这具不知来历的东西,却带给他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压迫感。
“魔能装甲第四型,代称‘剑鱼’。”卡玛尔人将目光投向他,眉眼弯了弯,似乎很满意少年露出的表情,“这是弗里茨人存留下的宝藏,来自第一纪元的文明遗产。它也将是你们的身体,你们的手臂,以及你们的利刃。”
他停下话语,缓缓收敛了笑容,平静地转向高大健壮的萨奇人。
“恩洛克,是吧。”查尔斯用拇指点了点身后,“想要得到我许诺的那些,你要么回去接受训练,然后成为它的操纵者;要么击败它,证明你是个……”他耸了耸肩,“天生的战士。”
恩洛克瞪大眼睛,握紧拳头,然后走向一旁的武器架,拎起一根两公尺多的长柄战斧。他的胸膛缓缓起伏着,步伐略微有些僵硬。
但阿兰明白,身为萨奇人,他不能回头。
“不过是个铁皮罐头罢了。”恩洛克沉下身躯,呼地猛挥一斧,然后将战斧斜指前方,仿佛准备捕食的猎豹,“看老子怎么斩了你——!”
他张口怒吼,迈步狂奔,沉重的脚步卷起尘雾。而同一时刻,十几公尺外的“剑鱼”毫无预兆地滑向前方,快得好似一道灰色的虚影。只是眨眼间,它的两根‘利鳍’自上而下一挥,便将萨奇人手中的战斧劈为两段。
恩洛克愣住了片刻,然后头一次显露出惊恐的神色。
“好吧,你……不、不不不不、够、够了——!”
但他后退的远不够快。“剑鱼”再一次骤然加速,几乎一瞬间便正面撞上了他。阿兰眼看着萨奇人嘭地飞向半空,身体扭曲成奇怪的形状,然后脑袋撞在夯实的地面,一路翻滚出二十多公尺,直到砸翻一根草垛才彻底停下。
身旁的嘈杂一瞬间全数消失,只留下几道惊骇的抽气声。阿兰不知道恩洛克是否还活着,但就算是,恐怕也再没办法当一名战士了,他想。
查尔斯完全没去看倒下的萨奇人。他轻轻招了招手,‘剑鱼’缓缓转过半圈,滑行到男人身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所有人。
“它高七点四公尺,重十一吨,最大速度每小时九十里特,远超过目前最快的马匹。它需要两名‘骑士’操纵,可以独立行动超过十个小时。”卡玛尔人轻声说道,语气中满是自豪,“只要一具魔能装甲,就能够与十几名教国的光耀骑士匹敌;而如果来上十具,击败奥伦的那名‘剑圣’,恐怕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这就是技术的力量。”他转过身,目光掠过阿兰,以及余下的所有萨奇人。“从下一次起,以前的那些战争手段,将要彻底过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