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时辰后,霍嬗骑在马上,看着面前这尸横遍野的战场,吩咐旁边的孙尚:
“打扫战场,收集箭矢,让将士们生火做饭,原地休息吧。”
孙尚行礼应诺后转身准备去下令, 身后又传来了霍嬗的声音:
“对了,我看到几只狼在啃食尸体,我也不缺它们的吃食,让苍野带你找到,处理了吧!”
霍嬗下马,打发走过来帮他清洗盔甲的将士, 看着周围忙碌的将士们思索着。
今日是十四,后面的一万湟中,两万乌孙兵马, 明日估计就能过来。
但是霍嬗觉得等不了了啊,南边过来的那一队信使被斥候给处理掉了。
当日不归还有的一说,次日还不归,那大宛那边绝对会升起警惕之心,也一定会再派人来探查情况。
而他们来了就别想走了,那这就是又不归,就算是没有什么响动,但是个人都觉得有问题。
赵破奴那边,明日是肯定能到的,但是这个时间,霍嬗估计要到下午了。
因为战事的缘故,羽林虎贲的位置又往南边推移的十几里地,距离大宛康居联军的营地,差不多还有五十多里左右。
而赵破奴, 上官桀这三万兵马长途跋涉过来, 肯定是要休息半日的。
不能拿那些乌孙兵马和羽林虎贲以及湟中相比。
来了以后, 五十多里地也要走个半日, 而且赶路五十里后,也不能发生战事,士气,体力都不在最佳状态。
所以说又得推迟,时间就拖到了十七日才能发动进攻,而且这种情况之下,大宛早就发现了他们。
原本突袭的打算破灭,只能正面来一场硬的了,虽然霍嬗有把握能胜,但是伤亡未免会很大,消耗太多。
不过好消息是今日正好吹的南风,这个时节吹南风,实在是天助我也。
若是吹往常的北风,那血腥味早就飘过去了,虽然距离远了一点,但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足足五千人,还没算马。
不过这个情况霍嬗估计也维持不了多久,风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这种违背常理的风向,谁也摸不准会持续多长时间。
而且湖里也有着尸体,大战之时大宛兵马有一些往湖里逃,将士们自然想不了太多,他们只知道霍嬗下的命令是一个不留。
虽然有一些上了岸,或者离岸边不远,但也有一些漂远了,幸好是南风,往北漂了。
但是血液肯定会流一部分往南边,若是碰到细心的,说不定就能发现。
所以啊,霍嬗这思来想去,他发展不能拖,如果拖的话,眼前这大好时机就失去了啊!
如今已是傍晚时分,羽林虎贲将士们虽然光赶路就超过了一百五十里,经过了一场大战,这还没算游击之时的跑动。
将士们已经很累了,但霍嬗觉得还能撑住,这次大战胯下的马匹已经累瘫,但不是还有一匹备用嘛。
虽然一起赶路过来,但还有一些体力,再坚持跑个五十里不成问题。
到了大宛康居联军营地,两匹马冲个几波阵也还能撑住,在霍嬗看来,马匹跑死就跑死了吧,虽然都是亲手培养起来的,但再心疼也没办法,时机不容错过。
“传令全军,让将士们把箭矢收集起来后直接休息,尸体不用多管了,让后面的兵马来了再收拾。
原地休息两个时辰以后,往南行军,明日凌晨突袭大宛康居联军营地,六万兵马,我们才斩了五千,还有五万五呢。”
当霍嬗的命令传递到所有将士以后,大家无一例外,全都看向了身侧或者身下的马匹。
有人斗志昂扬,有人异常兴奋,有人沉默不语,有人却淡淡一笑,拍了拍身旁战友的脖颈以后说道:
“再撑一撑,撑过了咱们就是英雄,吃好的喝好的,小母马任你选择,撑不过,咱们就是大都督说的烈士。”
同样的无一例外,没有一个人提出反驳的话语。
若不是这些战马都是将士们亲手培养起来的,都不会有这氛围,只会有满满的兴奋。
六千对六万,十倍之敌,一日破之,干成了这事,他们羽林虎贲的军史上又能写他小小的一笔。
两个时辰转眼间来到,将士们排列着整齐的队形,准备出发,霍嬗骑着冠军在军中转悠。
“秦大,今日斩了几级?”
“回主公,十三。”
“嗯,那还不错。”
“秦二,你呢?”
“我比我族兄多一些,十七级。”
霍嬗竖起大拇指:
“嗯,厉害,你们也少斩几级,别人都抢不上。”
“那是他们没本事。”
“哈哈!”
……
“王齐,你这箭矢有点少啊!”
“回主公,被胡平抢去了几支,没办法,我打不过他,他射术也更好。”
霍嬗没忍住一乐,从自己的箭袋里抽出五支箭矢递过去:
“那你就努力,让他打不过你,给,送你几支。”
王齐乐滋滋的接过去,霍嬗刚走,其他几人探头凑了过来,急吼吼的说道:
“你这有五支,送我们几支呗?”
王齐眼珠子一转:
“行啊,我不多要,五换一。”
众人一噎。
“你这也用不完啊,少一点,少一点。”
“那行吧,三支换十支,我自己留一支,给我儿子留一支。”
“你连媳妇都没有,哪来的儿子?”
“来西域之前,我娘给我说了一个,等这次回去就成亲。
我在羽林从军,官府不会逼我媳妇的婚,乡里人也不会说闲话。”
众人又调笑:
“这还没成婚呢,就喊上媳妇了?”
王齐大脸盘子一红,笑骂道:
“我媳妇只能是我媳妇,你们还换不换了?”
众人瞬间举起手,王齐把箭矢递给其中三人,旁边的立马来抢。
“别抢,我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他们三个。”
闹出的动静,让前面的队率回过头扫视了一眼,干咳了一声,众人立马安静了下来。
几个反应慢了的一脸的懊恼。
……
霍嬗依旧在军中转悠,时不时喊两句。
“于信,打起精神,你又不是没吃饱。”
……
“郑瓦,马匹鬃毛整理一下,看着不好看。”
……
“康乐,你小子啥时候升什长了?
孙达呢,被你比下去了?”
……
霍嬗转了一圈以后,处于全军中央停下了脚步,然后语气淡淡的说道:
“大伙再撑一撑,明日凌晨破了剩下这五万多敌军,咱们好好的休息几日。
我羽林虎贲来到西域以后,就没好好的战过一场,现在是时候了。
让其他各军将士们看看,什么是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什么叫做羽林军!
什么才是真正的勇猛之士,什么才叫做虎贲军!”
随后霍嬗环视一圈,调转马头向南边,抬起胳膊往前一指:
“出发!”
六千大军一言不发,默默的往南边而去。
………
后半夜,距离寅卯交界的凌晨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霍嬗带领着六千大军,已经到了大宛康居联军营地的十里外。
他们已经来了有段时间了,将士们正在休息,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准备。
霍嬗本来还想着这个距离估计能碰到敌方的斥候,但是鬼都没见到一个。
斥候向前探去,营地外三里处才看到了巡骑,就这活该你被我突袭。
“火把缴获了多少支?”
“三千五左右,火油有个三百多斤,咱们军中多,但是咱们轻装简行,没带。”
“没事,咱们不是路上每人制作了三支火箭嘛,这不就是一万八千支火箭嘛。
这边最近没什么雨水,天干物燥的,够用了。”
霍嬗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对着孙尚吩咐道:
“把射声派出去吧!”
把射声派出去,自然是为了探查敌方的营地,霍嬗本来过来了以后,是准备自己看看的。
但都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连一个小山包都没有,唯一的一个小山丘,还在敌方营地中。
没办法,只能派射声过去探查一下了。
差不多半个时辰以后,射声回来了。
霍嬗面前已经有了一块小平地,这是刚刚平整出来的,土很松软,弄这个自然是为了让射声画营地的布置。
霍嬗和孙尚,虎贲校尉,以及十个营军司马围在周边,羽林校尉一直都是霍嬗。
“大都督,敌军的营地,怎么说呢,很怪异。”
霍嬗眉头一皱:
“怪异?你画出来看看。”
射声接过小木棍,然后边话边说了起来:
“整个营地基本分为了六个部分。”
霍嬗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但心里松了一口气。
皱眉头是这六个部分,从来就没听过这么扎营的,松了一口气是因为,分的越开,对己方越有利,好突破啊!
“最南边,靠近湖泊的方向,是敌军的粮草营地,有着五千兵马看守,看旗帜大宛和康居各半。”
霍嬗露出了笑容,得,粮草不在营中,那就不怕被烧了,能省一点是一点啊,待会都是自己的!
“其他的整个营地分为五个部分。
西北方向,是大宛的一万五兵马,东北方,是康居的一万兵马。
西南方向,是康居剩下的七千五兵马,东南方向,是大宛的一万七千五兵马。
最后一部分,自东向西贯穿整个营地长条营地,是敌军的马厩。
整个五部分,隐隐的呈整体,四角各营中还有些小马厩,应当是将领和麾下亲兵的马厩。”
霍嬗看完射声所画的地图以后直接就懵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
“这是个军事营地?确定不是他们跑来郊游的。”
射声听到霍嬗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晌憋出一句话:
“大都督,这就是个营地。”
霍嬗紧皱着眉头,挠挠头轻嘶一声说道:
“粮草放到一边,离营地有几里地的距离,还派兵马看守,虽然垃圾布置,但这个我还可以理解。
但是大宛兵马不跟大宛兵马在一起,康居兵马不和康居兵马在一起,反而分为了两部分,还处于两极?
而且还把马厩放到军营最中央,就算是放到中央,两边还露头,西边有湖还好说,东边一马平川,这是生怕没人突袭啊!”
这只要有一只兵马,在四面对着四个兵马聚集处放火,他们都是帐篷,身上也穿的都是皮毛。
然后再有一支兵马,直接冲入马厩,直接惊动这七八万的马匹,直接就是营啸。
随后什么也不用做,静静的等着敌军自己崩溃就行了啊!
霍嬗实在是被他们给弄蒙了,他实在是想不通他们这是个什么操作,为什么要这么布置兵马。
众人沉默了半晌,然后孙尚突然抖动了一下眉毛,瞪大眼睛兴冲冲的说道:
“大都督,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霍嬗连忙看向他:
“你说。”
“大都督,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因为水源的问题,所以分成了这样,西北是大宛,西南是康居,都靠近湖泊。”
虎贲校尉当即反驳道:
“那东北是康居,东南又是大宛,为何不放在一起,东北放大宛,东南放康居,这做何解释?”
“他们可能是不愿意直面北方,毕竟我军来了以后,北方的兵马最先接触。”
“那他们为何要把马厩放到中间?”
孙尚想了想,挪了挪屁股,身体前倾指着地上的地图说道:
“你想想啊,是不是中间距离四面的兵马都最近?
而且马厩从东到西,东边的马匹能够直接到西边的湖泊处,方便啊!”
虎贲校尉有些无语:
“你这都是乱猜,就算他们是联军,但也不至于这样吧,我猜估计有啥阴谋。”
霍嬗摸着下巴,想着孙尚的说辞,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还真觉得孙尚说的有道理。
要是真是真的和情况,这大宛和康居的将领,那就是妥妥的人才啊!
没点才还真的干不出来这种事。
众人又商量了一下,默默的把目光投向了霍嬗,等着他的决断。
“管他有什么阴谋,屁股都漏出来了,不捅他一下,你们甘心?”
霍嬗指着东边的毫无防备的马厩说道。
众人纷纷摇头,自然是不甘心的。
“这不就得了,该莽的时候就要莽,不必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