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两间包厢。
原本正准备吃饭的食客,忽然间耳边传来一阵琴声,刚刚举起筷子的他们,全都停在空中。每个人面庞上闪现出难以置信的惊愕后,哗啦着全都站起身来。
“这是孔子读易吗?”
“等等,这绝对不是杜煮雨弹的,不是她,难道隔壁包厢有高人?”
“天哪,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为什么我感觉这首孔子读易,让我有种回到那个年代的冲击感。”
“嘘,都坐下,安静听琴,这种好事可遇不可求。”
……
两间包厢瞬间安静。
楼道中的服务生全都站住脚步惊诧聆听。
陈平安手中拎着菜刀,下巴吃惊的难以合上。
他们都被冲击成这样,更别此刻还在包厢中近距离观看聆听的几个人。对姬年颇多质疑的秦岚,使劲吞咽唾沫,眼珠瞪得滚圆,若非亲眼目睹,她都不会相信这事是真的,姬年竟然能弹出这种完全两种味道的琴曲来。
要刚才杜煮雨的孔子读易能名列经典的话,姬年所弹的简直就是流芳百世的传奇之作。
秦西凤则满面含笑。
最震撼的莫过于杜煮雨,她是今天的主角,刚才还有的那种不屑和轻蔑,全都随着无数音符的响起,被击成碎片。难怪姬年会被秦西凤如此推崇,难怪姬年能为人师,就冲人家这首漂亮的琴艺,谁人之师当不得?
“天哪,这真的是孔子读易吗?”
“这才是真正的孔子读易!”
“我弹的果然没有灵魂!”
杜煮雨喃喃自语恍若失神。
姬年修长手指的拨弄中,掌心元气瞬间就将这张古琴掌控住,主宰威能施展的同时,孔子读易的精髓便开始在脑海中浮现。
一个个音符的弹出,便是一首首诗经的咏唱。在他手指间激荡出来的是一幅幅壮观瑰丽的画面,只要闭上双眼,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会浮现出来,和人的灵魂深处产生共鸣的同时,带人回到那个遥远的时代。
一盏枯黄油灯,一册竹编书籍,一个样貌仙风道骨的大儒,聚精会神的读易。
“乾知太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故为乾坤定位。”
明朗开阔的琴声中,仿佛将人拉入到一个洪荒之始的瑰丽画面,身边环绕着的是花开花落的万物,是生生不息的种族。他们以乾开始为生命拼搏,以坤作为对生命终结的最好告别。
这便是属于姬年的孔子读易第一段,他双手中演化出来的是凝重端方,气象万千的世界。而刚才杜煮雨所弹奏的只是让人感觉飘进耳中的是无数音符,难以构成画面,难以产生情绪激荡。
这时候没谁话,全都聚精会神的默默聆听。
第二段阴阳错综。
这时候就算杜煮雨不想要姬年弹,他都不会停下来。因为他震惊的发现,自己借助掌心元气弹琴的时候,橙色的元气竟然开始有所松动,困扰着的瓶颈隐约中有突破的迹象。
这在以前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难道只要我全神贯注的做一件事,掌心元气就会带来蜕变?要是这样,这次可真的是赚大发。
所以姬年愈发沉稳的弹奏。
一阴一阳之谓道,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故天地配以阴阳。姬年脑海中同样浮现出阴阳错综交织的画面,他的双手更是闪电般的拨弄着琴弦。秦西凤他们全都聚精会神的盯着他的双手,感叹着他的指法竟然如此灵动。
姬年在六弦以琐弹奏,随后靠左手在七弦上细微快速摆动,从而形成一组反复出现的旋律,好像是孔子在这悠长的思虑中受到阻碍,举棋不定而多有徘徊;在若隐若现的旋律过后,琴声陡然间变得明朗悠长,先是六弦七徽上到九徽,再是从九徽上到七徽,令人眼花缭乱的弹拨。这时候秦岚哪还敢姬年不会弹琴?
姬年不会弹琴,试问谁还会?
第三段刚柔相济。
第四段天人合一。
最后这段弹奏的时候,众人仿佛看到了自然之道和人伦之道完美结合的画面,恰好就在这时琴声戛然而止,余韵绵延。姬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掌心元气像是沸水般急速旋转,他平心静气,控制着这股冲动趋于平稳。
包厢中一片死寂,杜煮雨宛如石化,秦岚亦成雕塑。
秦西凤苍老的面庞上涌现出一种亢奋之色。
和这里的安静相比,外面楼道中却是无比喧哗。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众人,一股脑的全都涌过来。
他们能来这里吃饭,自然都是懂琴爱琴之人,要不然外面那么多饭店,做出来的饭菜真的就比陈平安的次吗?所以当琴声戛然而止的刹那,便没有谁能控制住心中激动,都冲出来,情绪激动的更是急不可耐的喊叫。
“是孔子读易包厢中在弹古琴吧?”
“服务员,你们有谁知道刚才那首曲子是谁弹的?”
“你们咱们就这样闯进去的话是不是不好?”
“可我真的想知道里面是谁在弹琴啊。”
“快看,那不是陈老板吗?老陈,你赶紧给我们,今天到底是请来了哪位琴道宗师?你行啊,没想到闷声闷气的还能鼓捣出来这种大场面,请动这种大人物。”
……
从厨房跑出来的陈平安一下就被这群人围住,这全都是琴舍的熟客,他谁都不能得罪。
听到问话后,想到秦西凤也没有过不能提过来吃饭的事,就急忙挥挥手,将楼道中的喧哗气氛控制住后大声道:“各位,我知道你们都很好奇刚才的孔子读易是谁弹的,实话我倒是知道内幕,但不敢啊,要不这样,你们在外面暂时等下,我进去请示下,要是他老人家愿意出面解释怎么都好。要是不愿意,还请你们都回去,饭菜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我们等着。”
陈平安推开个门缝走进包厢,而当他露面后,秦西凤直接挥手道:“你刚才在外面的话我已经听到,给他们,今天是我在这里请客,别胡乱瞎想了,赶紧都去吃饭。”
“好嘞。”有秦西凤这句话在,陈平安转身就吩咐,而外面那群人在听到里面坐着的竟然是秦西凤后,全都恍然大悟。
敢情刚才弹琴的是秦老啊,这也就难怪了,就杜煮雨肯定是演绎不出来这种大道之音,惟有秦西凤才能做到。
“各位,看来今后咱们得多来琴舍吃饭,没准哪次就再能碰到秦老弹琴。”
“生姜还是老的辣啊。”
“我就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弹出来的,肯定是琴道宗师,果然如此。”
……
自始至终秦西凤都没有过孔子读易是他弹的,但外面那群认就以为是他弹的,没办法,谁让他老人家名声在外。而在吩咐完陈平安后,秦西凤就冲姬年笑道:“年,我这样做你不会有意见吧?”
“我当然不会有意见,我知道这是秦老您在保护我,要是被外面那群人知道孔子读易是我弹的,我恐怕连这扇门都走不出去,肯定会被他们围住询问的。这要再被他们人肉搜索下,我可就彻彻底底出名。”
“但实话,我并不想出名啊,我就是一个中医,也只想做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这种出风头的事,还是让给别人吧。”
姬年一下就明白秦西凤的用心,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拒绝?只是出风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瞥向的是坐在旁边的秦岚,就是这个眼神让秦岚心气顿时不顺。
“姬年,你那是什么眼神?”
“无辜的眼神啊。”
“你还无辜?我看是讽刺的眼神,是嘲笑的眼神,是家子气的眼神,你也是个大男人,心胸就不能开阔?我就不是了你两句吗?我也是为璃好,难道你不想要让璃幸福吗?你至于这样含沙射影吗?”
“你这的好像还是我做错了?”
“原本就是你心眼。”
“你…”
“我什么我?”
“怪不得孔夫子过,唯女子和人难养也。”
“你这是性别歧视!”
……
刚才还是琴声激荡的包厢,随着这两个人的斗嘴,瞬息间就变了画风。胡璃哭笑不得看着这两个人,她做梦都没想到秦岚和姬年会这样争吵,貌似还乐此不彼。
秦西凤无奈的摇摇头。
反而是杜煮雨从斗嘴中清醒过来后,就赶紧拉住秦岚,“岚,你一会再吵架,先让姐姐办正事。”
秦岚顿时无语。
什么叫做你办正事我一会再吵架,我这叫做吵架吗?我堂堂秦家大姐,我会和姬年这种人吵架,他也够资格和我争吵?秦岚心中顿时升起一肚子邪火,但只能硬生生憋着。
“姬…老师…”
杜煮雨刚想要喊名字,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老师,老师?当这个称呼喊出来的刹那,姬年浑身一阵哆嗦,急忙挥动着双手拒绝道:“雨姐,你可千万别这样,我承受不起。”
杜煮雨脸色顿时羞愧的变红,“老师,你是因为刚才我的无知在生气吗?要是那样,我可以向你道歉。我承认刚才是有轻视你,即便你是秦老介绍的,我都以貌取人,认为你不懂弹琴。现在看来,是我错了,而且错的非常离谱。”
“老师,我真诚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就我刚才的琴曲进行指,我洗耳恭听。”
“这个…”
姬年神情犹豫,刚想开口,谁想胡璃肚中传来一阵咕咕叫声,一下就将所有人的眼光吸引过来。胡璃面颊羞红,低着脑袋,双手十指互相着,声道:“姐姐,我好饿,咱们能边吃边吗?”
包厢中一阵沉寂,随即响起哈哈大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