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见房间委实再没有什么疑点,刘章一行人出了卧房,到前院正厅坐下,自有仆役送上茶水。
孟户手指敲击着座椅扶手,皱眉道:“怪不得金不劝那厮没有去君府交接金碗,看来是来这卢府抢夺白玉镶金菩萨了!只是这一尊菩萨,莫非价值比金碗还贵重不成,到手后连金碗也不要了?”
对于他的疑问,无论刘章还是荆无度,都无法给出回答。
那名侍寝而侥幸未死的婢女,很快被带来了正厅。
婢女约二十多岁年纪,窈窕柔美的身段着一领齐胸长裙,纤细的腰肢系着粉色长带,肩头披着翠绿帔子,轻盈走进来对诸位大人见礼,很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娇丽模样。
婢女面容惊恐,神色不安,像是受惊的燕雀,显然还没有自那一晚的惊恐中完全恢复过来。
抬头见荆无度在座,婢女面色一缓,似乎松了一口气。
刘章眼神一动,笑吟吟道:“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看样子,似乎与这位荆大人颇为熟悉。”
“大人,这事也是巧了,她叫尚柔云,是我的旧识。原本我们住在圣都城外的同一个村落,还是邻居,几年前我跟随家父进了圣都城后,失去了联系,哪知再次见面,居然会在这种情形下。”荆无度怜爱看着尚柔云道。
“哦?那尚姑娘又是怎么到了卢府为婢的?”
“前几年因为连年干旱,地里欠收,家里生活紧迫,小弟又到娶妻年龄,因此家父将我卖到了卢府为奴。”尚柔云低头轻声道。
刘章点头,轻咳一声,肃然道:“尚姑娘,那贼子害了卢滨远性命,我们就是来追查此事的。请你将那晚发生的事情,详细给我们说说,想着多少说多少,越详细越好,我们越有把握抓到那厮!”
尚柔云抬头看了荆无度一眼,荆无度鼓励的对她点了点头,尚柔云脸上再次浮现一层后怕,低声道:“那夜,少爷招我侍寝,睡到半夜,忽然我感觉有些冷,一下子醒了过来。
睁开眼,我吓了一跳,屋子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屋子里多了一个黑黝黝的人影,借着朦胧的月光,他手里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刀子。而少爷也不在床上了,被拖下了床,赤着身绑在椅子上。
我刚要尖叫,发现自己叫不出来,嘴巴已然被堵住了,还被捆绑了手脚。就听、就听少爷颤声告饶道:‘金爷爷,白玉镶金菩萨就在床头柜子里,你取走好了,千万、千万不要杀我……’那贼子‘呵呵’怪声一笑:‘你说不杀你,就不杀你了?那有那么便宜的事!你这辈子做过那么多亏心事,现在鬼来敲门了,还想活命?’接着那贼子举起刀子,一下子刺中了少爷……而我也一下子被吓昏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黎明,我只以为这一切都是我夜里的一场噩梦,哪知一睁开眼,少爷赤着身,坐在椅子上,胸口有一个血洞,人已然死了……”说到这儿,尚柔云再也忍不住忍不住,抱着双肩,两行惊恐泪水流了下来,浑身哆嗦不已。
刘章若有所思缓缓点头。见尚柔云楚楚可怜模样,似乎马上就要昏过去,而刘章也问完了话,荆无度忙挥手让旁边的婢女,将她扶去后院休息。
“大人,可有什么眉目?”荆无度目送着尚柔云离开,转而对刘章热切的道。
刘章阴沉着脸道:“这金不劝果真不愧是积年的贼子,下手干净利索,没有丝毫线索留下。”
荆无度一脸失望。
刘章看了他一眼,傲然道:“不过,他以为没有在案发现场留下踪迹,我就查不到他了?也太小看我刘章了!就是人影飘过,在我洞察秋毫的双眼下,也有诸多痕迹可查,何况他这么个大活人!”
荆无度脸色振奋。
刘章冷笑道:“这条线索没有头绪,就另外再找一条是了,有什么难的?金不劝逃出了监牢,明修栈道,大张旗鼓要偷盗君府的金碗,将你以及万安县衙卫都吸引在了君府,实则暗度陈仓,跑来了这卢府偷盗白玉镶金菩萨并将杀害了卢府大少爷。
既然在这卢府找不到有用的线索,我们何不回过头,看看后面有什么遗漏的线索?比如,这厮被关押在监牢里,为他打造暗藏钥匙执壶的金睛巧匠孙不群,此时即使没有与他在一起,也应该知道他的藏身之所。因此只要找到了孙不群,也就清楚了这金不劝的踪迹!”
荆无度迟疑道:“这倒是条线索,可是孙不群居住那儿,可有眉目?”
“我们没有眉目,自然有人有眉目!”刘章抱肩一笑。
一旁的孟户与荆无度同时大叫道:“他的师父——天工大作张尊手?”
“没错!张尊手身为孙不群的徒弟,虽然将之驱逐出师门,但作为他最为得意的弟子,不至于连住那儿也不知道吧?”
“那还等什么,走,立即去见拜见那张尊手!”荆无度着急的道。
“荆捕头,我承认你想要马上破案的迫切心情,可是我刘章,还有我们大理寺卿孟大人,以及跟随前来的一干弟兄,可不是你的下属,从今天上午开始,跟随你马不停蹄跑了一天了,眼看这都半下午了,张尊手不是贼子,放那儿又跑不了,明日去见他就晚了?”刘章大为不悦道。
孟户奇怪看了刘章一眼,嘴里却道:“没错,荆捕头,你未免也太心急了些,案子没有你这么个办法的。”
荆无度满脸羞红,低头对孟户与刘章拱了拱手,又转而对一干大理寺缇骑、万安县衙卫,大声道:“惭愧、惭愧,是我太过心急了。今日见识了刘章大人堪称神乎其技的查案神通,在刘章大人的帮助下,此案破获也是指日可待。弟兄们也都辛苦,今日我来做东,咱们就去鸿运楼提前庆祝,也请刘大人、孟大人一定赏光。”
缇骑与衙卫发出一阵喝彩。
刘章满脸笑容:“荆大人的面子不能不给,我与孟大人一定赏光!——不要忘了再去温柔坊南曲请两个唱曲、跳舞的小娘们助助兴,我对唱歌、跳舞什么的自然是不感兴趣的,难得弟兄们高兴嘛!”
荆无度连声应诺,一干人就此呼啸而出,纷纷上了坐骑,欢快的策马而行。
出了里仁坊,一行人向着鸿运楼所在的温柔坊而来。走不多远,荆无度马上对刘章一拱手,道:“听闻刘大人颇为好酒,并对美酒大有研究?”
刘章摆手道:“我的这点爱好都传到万安县了?颇为好酒是真,对美酒大有研究嘛,就过了。”
“在下家中天井有一棵枣树,是父亲在圣都购买院子时所栽下,同时埋在树下的还有一坛刚刚新酿的凝露浆,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在下回家刨了出来,刘大人不妨品鉴品鉴。”
刘章一听,“哈哈”大笑,神态快活,显然被骚到了痒处,连连催促“快去”!
荆无度嘱咐了一干衙卫几句,让衙卫们带领刘章与孟户先前去鸿运楼,好生照顾,自己则调转马头,快马一鞭,向着家中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