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都,安业坊,声名响当当的“上华大客栈”,店伙李阿大端着盛满热水的铜盆,肩头搭着雪白的毛巾,步履匆匆向雅舍走去,忙着伺候住客栈、刚刚起床的贵人洗漱。
走近一间雅舍,李阿大一脸畏缩、不忿,脚步不觉缓慢了下来。
住在这间雅舍的客人,好生凶狠,脾气暴躁,稍有不顺意,对店伙非打即骂。昨日就是送饭菜晚了一小会儿,反手就给了李阿大一个好大耳刮子!
至今李阿大脸颊高高肿着,一根根手指印清晰可见,让他在一干店伙间丢尽了颜面。而李阿大找掌柜诉苦,却反而被掌柜狠狠痛骂一通,骂他伺候贵人不尽心,一味偷奸耍滑,却是将李阿大气的够呛。
虽然怕再次挨打,但也无计可施,李阿大硬着头皮走到雅舍前,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而紧接着,李阿大宛如白日见鬼,脸色惨白,手中铜盆扔在地上,热水喷溅在房间华贵地毯上,连滚带爬出了雅舍,一声凄厉的尖叫发出:“杀人了!住房的贵人被人用刀捅死了……”
一边嚎叫,李阿大像是鬼附身,一蹦一跳出了客栈,对着大街大叫大嚷,很快吸纳过往的行人里三层外三层,将上华客栈大门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等掌柜得到消息,看到客栈外挤满了看热闹的行人,不乏同一坊市的同行冤家,掌柜差点没有昏死过去,一时间恨不得将依旧连叫带号、绘声绘色给拥挤客栈大门处的行人讲叙雅舍贵人死的何等凄惨的店伙给活活掐死,——开客栈最怕什么?不就是闹出这等凶案?横死了人也就罢了,只要悄无声息掩盖过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而今被李阿大这么一闹腾,整个坊市无人不知,以后名声还不臭了?还怎么经营?
就在恨得咬牙切齿的掌柜,想要奋力挤过人群,狠狠给李阿大一个耳刮子,两名全身装束的大理寺缇骑已然从大街人群中奋力挤进来,一脸严厉:“谁在乱嚷什么?在那儿发生了命案?凶手是谁?死者是何人?”
得到李阿大的肯定答复,两位缇骑快步向雅舍走去。进了雅舍不多久,又快步退了出来,面色难看,显然李阿大说得不假。
这下子,行人们更兴奋了!
一名缇骑守在雅舍门外,看住凶案现场;另一名缇骑跃身出了客栈大门,一撮嘴,“吱——”发出一声尖利的哨响……
“当值期间,不安心呆着办公,居然偷偷溜出官署来满城乱逛,你还有没有身为大理寺官员的自律?我看你这个寺正是不想干了!”孟户一脸嗔怒,一声大喝!
进宫陛见神皇,在返回大理寺途中,孟户见刘章骑着高头大马飞驰在大街上,一脸猴急的神情。孟户原本以为又发生了怪异命案,怕耽误时间,也不敢招呼他,就暗暗策马跟在后面。哪知这个家伙带着他满城乱转,走街串巷竟然来了安业坊!这个时候孟户自然也知晓肯定没有命案发生,自己白白被这厮溜了半天,鼻子都要气歪了,因此策马赶上来拦住一通呵斥!
刘章吓了一跳,显然没有想到会被孟户撞上,“哈哈”一笑,嘴巴咧的如同吃了苦瓜,口里道:“孟大人,怎么在这儿遇上了你?你不是进宫陛见神皇了吗?好神奇,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哈哈,哈哈!……哦哦,你问下官怎么出现在这儿?身为大理寺寺正,下官那是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简直到了废寝忘食地步……哦哦,下官怎么出现在这儿?哈哈,哈哈,下官出现在这儿,自然是有道理的!下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呢?呃,自然完全是为了工作,没错,就是为了工作!下官不顾辛苦,满城巡视,为的就是万一遇到奇疑命案,能够第一时间进行侦破!大人你也知道,下面的那些缇骑,警惕性不够,业务能力不强,有些时候,遇到奇疑命案,也往往当作了寻常命案处理,就此滑了过去。既然我担任了大理寺寺正,职责所在,就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就在刘章说得口沫横飞,满脸正气,孟户冷冷丢出一句话:“说人话,——再满嘴喷口水,信不信我让你梦想成真,天天这样满城巡视!”
刘章一听,吓了一跳,“呵呵”讪笑着,凑到孟户跟前,低声道:“大人这是说那里话?我刘章糊弄别人,难不成还能糊弄大人你?况且大人双目如炬,洞察秋毫,我说的话真不真,在你面前那还不是一目了然?——这次下官的确是当值时间,一边巡视,一边,呵呵,办点小私事而已。”
“说清楚!”孟户双眼看天,不咸不淡的道。
在后面护卫着孟户的孙科弓,那怕隔着几十米,也能清晰感受到孟户的惬意,似乎无比享受拿捏刘章乖乖听命的这种感觉。
刘章轻咳了几声,一脸肃然,道:“大人,这事说起来倒也是怨不得我。这个安业坊中有一“上华客栈”,——这客栈自然也是寻常,但是客栈世代相传酿的一手好酒!
这酒却是并非寻常的葡萄酿、兰陵、太白等可比,而是在九九重阳节那天,选取虎、熊、牛、羊等九种兽、畜之鞭,辅以肉桂、淫羊藿、附子等九种至阳药材,以秘术进行炮制熬炼,然后浸泡在一年三熟中阳气最为充足的第二熟稻米酿制的米酒内,封存瓮中。再选山阴最为阴寒之地,挖十丈之深,将酒瓮深埋其中,利用山之阴气拔除中和掉酒中的燥阳。
大半年后,在第二年仲夏时节取出,酒味醇厚甘冽不说,更温阳补人,一次喝上九两,一年阳气盈足而不亏,那怕前去在温柔坊中,鏖战一夜也是神采奕奕,腰不软而腿不酸!
此酒功效非凡,炼制费时费力费财,极为不易,一次最多十几斤,极难喝到。这上华客栈的老掌柜,与我交好,以前每年我都能喝上一回!可是前两年,老掌柜因为只有一女而招赘了一个混账,这厮势利眼,非达官贵族不给这‘九阳酒’喝!
偏偏下官被去了职,老掌柜又已经过世,去年却是没有福气喝到,因此今年可万万不敢再错过了!而今年下官官复原职,那入赘的势利眼,看他还敢推辞!”
看刘章那一脸的垂涎,听这厮大言不惭,毫不知耻拿自己给的官职去哄骗壮阳酒喝,孟户气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难不成大理寺没有案子让你查了?你要明白,周王不会善罢甘休,随时等着给我们雷霆一击!”
“我自然知晓。”刘章双手一摊,“多日来没有什么异常案情报上来,只有几名大富商报案,身上带着重金时,遭人抢劫。而他们的共同点,是曾经都在温柔坊第二曲嫖过。显然温柔坊第二曲有蹲点的飞贼,选在青楼也算是别出心裁,只是这等案子可谓毫无挑战性,因此我打回给万安县衙处理了。”
“吱——”
孟户不等说话,“上华客栈”的方向忽然一声尖利的呼哨声响起!
无论孟户还是刘章,自然都无比清楚,这是巡街的缇骑发现了命案利用呼哨来紧急召集人手。
“哟,这不就是上华客栈传来的?难不成上华客栈发生了命案?刘大人,看来你的壮阳酒,是捞不着喝了!”孟户的话语透露着无比快意的幸灾乐祸!
刘章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