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度抱着她的姿势尤为尴尬,她如同一只树袋熊紧紧地攀附着他,彼此的身体头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紧贴,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了来自南度的体温。空气在两个人的互相交换的眼神之中流动,她率先红了脸,跳出了南度的怀里。
她不敢说话,现在这情况自己一说话难保不会结巴,脸红得发烫又不敢面对着南度,可要是直接掉头就走那就真的丢人了,于是她只能低着头立在南度面前,为了缓解气氛,还说了一句,“我饿了。”
她的表情千变万化,南度终于没忍住,也缓缓地笑开了。
-------------------
她承认自己有的时候挺怂的,表面上说得威风凛凛,可实际行动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面对南度就是一个经典的例子,可以说,这个例子从未被谁的出现而打败过。她有的时候无聊了就会胡思乱想,她觉得自己应该在南度面前掰回一局,就比如南度每一次关心自己的事儿时,就应该有骨气地说一句“不用你管,我能照顾自己”之类大言不惭的话。
可是很多时候她也会想,南度这样一个鲜少这么仔细在意别人事情的人开始担心自己了,她又怎么舍得阻止?换而言之,如果给她一个机会让自己和南度拿着枪对峙,那么首先败下阵来的一方,一定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埋头吃饭的牧落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特别吃亏。在云南的时候,她怵过谁啊?哪一家在公开场合说了自己父亲的坏话,她能一个人杀到别人家门口去讨教说法,一座茶楼五个伙计被她一个人打理得井井有条,哪条街哪条巷的没有在夸她牧老三家的女伢子是个人精儿?!
风水轮流转,混世魔王在南度这里栽了跟头。
桌子上气氛太微妙了,她心里头没底就开始聊起天儿,“最近见你挺频繁啊,部队里给假了吗?”
“嗯,”南度回答颇有些敷衍,像是猜到了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无情地破灭她的希望,“可是训练不能荒废,大多的时间还是在营里。”
她不乐意了,“一周还没个一天半天的时间陪人,真抠门儿!”
南度不是很饿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盯着对面的人吃得慢慢吞吞,他眼角一跳,说,“你真想做刑警?”
“对啊,”她嘴里包着东西说话也含糊不清,听及后抬头看他,“怎么?”
南度转移了视线,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走这条路会很辛苦,你不一定能坚持。”
她觉得好笑,“你怎么就这么笃定?”
南度思索了一下,很认真地对她说,“你这样特殊的情况,不会等到大学以后,也许在考进警校之前,要么直接将你淘汰,要么情况好一些,会为你设置两道程序,心理医生和毒品测试,你能接受吗?”
她不说话了。
“不能?”南度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可是按常理,你根本没有可能接受这测试,因为你会被直接出局。”
她的确在那一段不堪的日子里,见识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可到底碰没有碰,似乎也就只有自己知道。
南度相信她,可没有理由所有人都相信她。
她突然之间心情寡淡,肚子还是很饿,却再没有了胃口,她说,“行了,付钱走人吧。”
送她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窗外的夜景同她来的时候一模一样,陆地上的灯光可比天空繁星,她来北京的时候,孑然一身带着一个自己就这么来了,不过是因为她想远离家乡的那些是非流言。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想离开那些纷杂扰乱的生活,她也不想再去接触当初的那些惊心动魄。
所以做警察干什么呢?
就像是她那时身困沼泥时遇到过一个人,他告诉她,这些事儿,不外乎是拿了命去做赌注,可你怎么知道,这场赌局你是成王还是败寇。他热爱于生死的赌注,也有那个信心将这场赌注胜利到底。
他们是一样的,同类的人。只是他过于狂妄自大,她却是真真实实地渴望着公平。她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么伟大,而她也只不过是不喜欢别人和她走一样的路。
临走时,南度叫住她,她回头,南度下车一只手搭在车顶上,说,“我刚刚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过吧。”
她自己给自己生的闷气却发泄在南度身上,她背着手正儿八经地说,“你高中那会儿不也追过人家许笙吗?”
南度:“?”
“那我高中喜欢人有什么错?这前车就摆在那里,我凭什么不能学?!”
“你……”南度努力地跟上她的思维,“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转移话题什么意思!
白天他说他是她的监护人,好家伙,现在才突然想明白,合着原来在别人心里俩人就是监护责任关系呢!
“我就想谈恋爱,我喜欢人家,人又挺喜欢我的,我凭什么就不能谈恋爱了!你高中不谈,那是你没本事追不到人家!换到我这儿,我比你顺利,你就嫉妒啦!”
还监护人呢!去你大爷的监护人!
“我告诉你南度,我想和谁谈恋爱就谈恋爱,你凭什么管我!你管不着我!谁拿你当监护人了!谁要你做监护人了!你要是今天发了话我明天就搬出去,和你一干两净省了清净!”
我就想和你谈恋爱,你特么还问我和谁谈恋爱!
她瞪着南度,南度也瞪着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她没有由来地突然爆发,就为了这么个事儿,他妥协,“行,行,我不干涉行吧!”说着,他就要钻进车里走人了。
她急了眼,狠狠一跺脚,大步上前直接挡在他车前,使劲儿地拍着车前盖儿,“你说不干涉就不干涉,为什么不干涉啊!”
“……”
南度压制着自己的无奈,点了一根烟抽上,猛吸了一口,探出车窗,对着气势汹汹蛮横无理的她,说,“你让开!”
她穷凶极恶地拦着不肯走,南度被气笑了,掐了烟,下了车,“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车门被关上那一瞬间她就怂了,眼瞅着南度直接上前快狠准地揪住牧落就往车里带,牧落怵了,使劲儿地挣扎想要逃离魔掌,奈何他把自己束缚得太紧,一只手掐着她的腰,又勒又疼,疼得她忍受不了直骂“王八蛋”。
南度把她扔进副驾驶,她还没坐稳呢就要往外爬,南度按住车门,厉声威胁,“别动!”
这一声“别动”喊得是又有气势又有威慑力,平日里练兵的威严和冷酷全摆出来了。她果然不敢再动了,瘪着嘴,一双眼睛里饱含委屈与泪水,“凶什么凶,看把你给能的!”
南度靠着车门给看乐了,“刚是谁这么能拍着我的车子跟我叫板儿的!”
她鼓起勇气,“怎么着!我又不是你的下级,你要是欺负我,我上你部队告你去!”
他嗤笑,“出息!”
她恶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你自己说,是不是我满了十八你就要和一刀两断了!要真是这样,那你也甭操心了,咱现在就断得一干二净,我保证不给任何人说我认识你。”
“谁告诉你的,”南度皱着眉头想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这罪我可不认。”
情报有误啊……
她把后脑勺对着南度,小胡不靠谱啊!
她轻轻地深呼吸一口气,委屈更甚,“我困了我想睡觉。”
南度轻哼一声,“刚瞧你火焰旺盛,这会儿这么快就睡觉了?”
她快哭了,可怜兮兮地去扯南度的衣角,“旺盛过头,累了。”
南度也知道她是无理取闹,也就顺着她的意思不和她纠缠了,给她让了一条道,她跳下车,赶紧往回跑。
南度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那一声大门关上的时候,然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得,本以为安插了一个情报员,谁知道竟然成了反侦探。小胡和他这么多年的感情,竟然还比不上和牧落就这么小半年的感情,轻而易举地就把他的信息出卖了。
不靠谱。
南度开着车回到了军区大院里,看着家里的灯还亮着,抬手看了看时间,时间不算太晚,他直接把车开进了大院。
守大门的士兵看到了他的车,直接就放行了,顺便还招呼了一声,“难得见首长您回来一次,上一次老首长还跟我念叨着您呢。”
这南正远也是个奇人,一个提前因伤退休的人,这么多年了,大院里的人都像是习惯了似的,还是一口一个“南将南将”地叫着,南度想着,他家的老头子也是听和蔼可亲的,可偏偏就对自己从小没个好气儿,非打即骂,一家子人把严父慈母发挥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于是南度笑着回了一句,“可不,念叨着我什么时候回家,老头子骨头松动了,想揍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