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落很明显被引起了兴趣,“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这事儿就被捅破了呗,先进那时候是出的车祸不是摔了一跤,重症监护室整整躺了一个星期才出来,本想着南度要是早些到,没准儿还能及时,于是南度心里过意不去,就直接和那个女生断了联系。”
这段故事说完后叶先进给了李楠一个大白眼,只有段晖最实诚,拧紧了眉头,对着叶先进说,“我怎么记得是南哥和许笙……”
叶先进赶紧捂住了段晖的嘴。
牧落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楠,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是不懂,于是不情不愿地将门开大了些,边开还边嘟囔,“真能耐,人女生喜欢他还错了不成?”
李楠走了进去,拍拍她的头,什么也没说。
倒是叶先进边脱鞋边说,“这话虽说是没错,可撒谎的女孩子,没几个人会喜欢的,就比如我,我不是个君子,当初可是记恨了那个女生整整一个学期。”
李楠走在前面听到了叶先进说的这话,“噗嗤”一声没憋住笑。
在牧落审视的目光中,段晖弯下腰,不忍心地说,“这次就当是长个教训吧。”
后来牧落才无意在南度的书房外听见了这几个人的谈话,她亲耳听见李楠自己说,“我是一个商人,在别人将我拒之门外时,我要做的事情不是和叶先进一样冒冒失失,直接用武力闯门而入,我应该做的,是要用怎样的言语才能让对方不对我恶言相待,还得恭恭敬敬地请我进门来。”
而这件事儿在很多年后她初入职场时,李楠也教导过她,“当初叶先进的确只是摔了一跤而并非是出了车祸,可南度疏远那个女生的的确确是因为那个女生说了谎致使叶先进和南度的关系差点儿闹僵。其实一件事情的本质只要不变,其他边边角角的一些经过其实本不值得一提,你要做的,就是怎样抓住事情的本质,利用好那些边角,让边角成为本质发生的根本原因。”
一件小事,折射出大的哲理。
也足以证明,李楠其实就是再为当初他欺骗她的单纯找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借口!
她是在李楠他们已经进了屋子后才突然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可又忌讳着李楠和叶先进说的那句撒谎不受喜欢的事儿,就揣着明白装傻,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南度,你的人来了!”
这一声,带着不尽的憋屈和愤怒,清清楚楚地表达到了南度的耳中,正在翻着书的南度走出房门,就瞧见了叶先进摆弄茶几上的那几朵花,牧落眼不见心为净跑进厨房去找做饭的李阿姨了。
“段段呢?”
叶先进头也不回,专注地盯着那几朵焉哒哒的花,“阳台呢。嘶……你个大男人,怎么也学起养花这一套了。”
南度不搭理他的嘲讽,直接走到阳台上,伸手掐灭了段晖手里头的烟,“前一阵子段老爷子可是把我提去审问了啊,问你哪里来的一个洋媳妇儿,我瞧着,你最近就别回家了。”
烟雾缭绕中段晖趴在栏杆上,这地段好,高度正好,风景正好,远处就有一片野天鹅湖,小区绿化也特别上心,一颗法国梧桐矗立在门窗前,枝丫就这么直直地伸了进来,段晖握着那片富有活力的叶片,一用力,就给摘了下来,“什么洋媳妇儿?她爸妈是华裔,人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北京人!”
南度含笑安慰,“行行行,北京人北京人,这话留着给你爷爷解释去,我管不着!”
段晖吐出一口气,“我怎么说也算是异国他乡漂泊了这么多年,丫一回来见五次面有六次都是拿着棍子追我,这窝囊气给受的!”
南度挑眉,“窝囊也得受着,”紧接着话题一转,“我问你个事儿,几个月前牧落那事儿,她怎么进的拘留所?”
段晖朝着厨房望了一眼,“小胡没给你说?”
“没。”
“怎么进的?这事儿……”段晖说着颇有些为难地摸摸眉头,“这样,我让小楠哥给你解释解释行吧?”
面对段晖如此明显的推脱,他一把揪住他,“是你去保释的牧落,这事儿你要不知道,搁谁都不信,你就坦白了说,是好是坏,总得让我知道不是?”
段晖一向怵南度,这会儿抬头看了看南度的脸色,不算是好也不算是坏,心里没个底儿,就打着哈哈,“那进拘留所的事儿,能有个什么好?”
段晖顶不住南度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儿,主动招供,“没多大事儿,小姑娘可神气了,逮小偷开你车,撞坏了,给拘了几天,就这么简单!”
这话里没什么逻辑,可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能听得懂,未成年开车逮小偷?
南度突然放开了他,表情一时之间很是复杂。
段晖十几个人里最小的一个,也是从小最和南度亲近的,小时候在院子里,能一天跟着他南哥长南哥短的,由此也是最懂南度心意的,瞧见他的表情顿时便理解过来,突然想笑,“没事儿没事儿,南哥,别心疼别心疼,今年你生日我送你一辆坐骑,保准儿拉风时髦又招姑娘喜欢。”
南度睨了他一眼,一声没吭地进了屋。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叶先进这人向来是个除了特大事件发生以外都事事儿不爱搭理的人,可偏偏就爱和牧落过不去,牧落这是顾忌着南度的面子就耸拉着脑袋任由叶先进抢她食儿,扒着碗里的饭,吃得一口比一口憋屈。
南度冷眼看着,最后直接将那盘菜端到了牧落的面前。
叶先进的筷子悬在半空,李楠暧昧地一挑眉头,段晖反而是松了口气。
一顿晚饭吃下来,倒是风平浪静。
晚饭过后,李楠识时务直接带走了叶先进和段晖,段晖临走还不断嚷嚷,“南哥南哥,我刚都胡说的,胡说的!”
等到门关上后,牧落才转过头问正在收拾碗筷的南度,“他说了什么?”
南度让李阿姨扔垃圾去了,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在故意支开人家呢。而南度一转身就进了厨房,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
不是特别想知道的事儿,她也不去追问,开了电视机就窝在沙发上。节目很无聊,她提不来兴趣,又反反复复地跳了几个台,没什么好看的。
她想了想,心底里其实没有着落,这是一件让人很是无奈的事情。在一场关系之中,她曾经最最忌讳的,便是随着对方的举动甚至心情而走动。换作以往,这或许是一场致命的掠夺与拉锯,而现在,牧落觉得这同样致命。
她起身走向厨房。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她靠在门边上,终于还是让她挑起了话题。
南度低头刷着碗,并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的天色见暗,厨房没有开灯,南度逆光站着,处在一片阴影之中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她颇有些浮躁,“我知道,刚刚段晖也告诉你了吧?”
南度换掉一个碗,“他能说什么?”
“说我闯了祸,说我被拘留的真正原因,小胡能替我遮着掩着,可段晖不会。”
话毕,她停下来等着南度的下文,南度始终沉默,她经受不住考验,于是说,“你放心吧,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会还你的。”
南度这次是真笑了,笑里带着些轻蔑嘲讽还勉强掺杂了些真心实意。
“那辆车,”南度说,“也不多,就一百万,给你四年的时间,能还清吗?”
“你……”
南度甩甩手上的水,撑在台沿上,眼睛没有看着她,却对她说,“其实你可以骗我,牧落。”
她微微一震。
“就像是这么一件事儿,你完全可以编织一个谎言,我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去拆穿。”
“相比起那辆车,我其实更希望你能安好。”
她深吸一口气,迈开脚,上前,伸手,抱住他。
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她说,“南度你就不能抱抱我吗?”
南度当然不会给她回应,于是她抱他抱得愈发紧实,头埋进他的怀里。
就是在走出拘留所的那一天之前,她还不懂如何才能捆住南度,可在那一天之后,她突然开始明白,这个男人,她大概是捆绑不住了。
不是因为没本事,而是因为他心里有许多的东西,都比她重要得太多太多。
她有些难过地想,也许,就连许笙在他的心里,可能也会比她重要得多,她在他的眼里,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是个一过十八,便可以分道扬镳的过路人。
她微微抬起头,始终不离开他半步,维持着紧紧抱着他的姿势,问,“你喜欢许笙是吗?”
“我看出来了,她也喜欢你。”
这世上纷纷扰扰的事情有许多,令人伤心难过的也不少,其中之一,就是仰望着别人的过去,承认别人过去直到现在依然还在的那份感情。
南度不是一个可以随意付出感情的人,可一旦付出,便是天生的忠诚。
只是万分可惜,她好像得不到了。
正这么想着,她听见南度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也喜欢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