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很慢，也没什么波澜，钟离嫣听着却百般滋味，难以分辨。她一直知道这件事有蹊跷，却没想到泰子炜是为了她才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只是听说她死了，就连性命都不要了吗？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起来，只有他那一件似乎永远不变的月白长袍清晰无比。

泰子炜缓缓又转过身来，看着表情各异的两人，突然笑了起来："这都是怎么了？我只是愣了一下，就被他刺中了。你也知道，高手相争，一瞬间就可以致命，我又不是在为了你求死，你可别误会了。"

他说得越是轻巧，钟离嫣就越无法释怀。明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她也强装出笑意来："我这不是在笑你吗？明明就是萧逸之在扰乱你情绪，你还真就中计，真是辜负我多年的教导。"

"你一共才和我在一起多久？明明是我教你好吧？"泰子炜这一次是真的笑了出来，只有泰明还默不作声，梳理着一切真相。

他不说话，那两个人也不管他，自顾自斗着嘴，好半天才重新又静了下来。这一次泰子炜敛了笑意，郑重问道："嫣儿，现在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你...愿意回来吗？"

他曾经有过多少次机会，却都没有真心实意地问出过这一句话。现在，所有的秘密都已经被公开，他再没有了任何顾忌，只等她一个点头。钟离嫣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最真实的心跳，缓缓地闭上眼睛，任他把一个吻印在自己和额头上。

那一刻，好像天地都失了色，所有的人都不复存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是生命中的真实。钟离嫣只愿她永远都不需要睁开眼，但再美好的愿望，也有消逝的一刻。

所以当她离开给的怀抱，她冷静而清晰地说出了一个字。

"不。"

"为什么？"这一句愕然的反问，却是从两个人口中分别说出来的。泰子炜固然没有想到，泰明也是脱口而出。

"明，你不要掺和了，本来就没有你的事。"钟离嫣有些好笑地看着满脸疑惑的泰明，却不敢面对泰子炜的目光。

"嫣儿，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泰子炜却不肯让她走，"你要真相，我就给你真相。我知道你一直没有放下过我，我也一直在保护你，为什么你还是不肯回来？"

他深信，从她的目光他就能看出来，这世上，最懂她的只有他一个人！为什么，他们明明已经心意相通，生死关头都配合得如此默契，却始终不能在一起？以前有羽青，有各种阻碍。可是现在，胜利就在眼前，她却还是要走，难道是她的心意改变了？

"你一直在保护我。"钟离嫣轻声说出了这一句话，"只要你还在保护我，我就不会和你在一起。"

她曾是一个杀手，她深知这句话意味着什么。那是她的骄傲，即使她是一个女子，她曾经的自尊自信也不会让她屈从于别人的保护之下，这是她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性命，她怎么能把自己的人生交给别人？她知道这里是古代，不是她曾经处过的那同一个世界，可是这最后的底线，却是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是啊，这也有错？"泰子炜根本不明白这怎么会是问题。

果然，他还是不懂吗？钟离嫣眼角有泪水滑落，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声答道："泰子炜，你记住，我钟离嫣是和你平等的人。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很感激，我知道你为了我放弃了多少，为了保护我，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虽然这导致了我一直在自责内疚，但我不恨你，相反，我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件。"

她猛地睁开眼，看着并不理解的泰子炜："但是，我不是只能在你保护下生存的人！如果你不懂得真正把我平等相待，只把我当成需要保护的宠物的话，我们的爱永远都不会有结果！泰子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如果你不给我足够的尊重，这份爱就没有意义！"

"可是，你只是一个女人..."泰子炜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实际上她上一次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他就在思索这些意义了，只是他一直没有足够的时间。其实他说的并没有错，这个世界上的女子，就算坚强聪明如紫黛，也总要依靠着男人，才能挣扎出一片天地。钟离嫣如何厉害，也只是一个女子而已。

他从来没有想到，千百年之后，会有这样一个世界，女子和男人是平等相待的。

钟离嫣的心已经彻底冷了，她寂寞地偏过头去，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却有着无限的忧伤："女人也有尊严，也有被尊重的权利。泰子炜，如果有一天你能真正解释这番话，再来问我那个问题吧。"

她只希望，她还能等到那一天。

泰明呆呆地看着这一对恋人，明明他们是真心相爱，却无法走到一起。明明他们已经不是夫妻，却生死与共。明明...他们看起来是自己最熟悉的亲人，他却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们。即使是现在，他们近在咫尺，却像是远在天涯。

诡异地沉默了几分钟，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传过来，是谢羽："王爷，王爷！萧大人求见！"

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快，还有几个听不分明的脚步声。泰子炜脚步急急地一错："不是说任何人都要拦住吗？怎么过来了？你们快躲！"

不等他说完，钟离嫣就听出了那几个人的脚步声中有萧逸之的，早就拉着泰明钻到了床下，自己也躲了进去："快，小心头，不要让外面看到影子！"

泰明和她刚刚躲好，门就一下子来了，萧逸之有些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爷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本王做什么，萧大人还要过问吗？"泰子炜对着他一点好脸色也没有，"又不是本王放走了犯人，萧大人不急着把钟离嫣捉拿归案，到这里做什么？"

说到这件事，萧逸之就被噎住了，好半天才忍着气说道："本官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请紫黛姑娘出来一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