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挽秋起身，走到窗前，轻轻掂起花瓶里的一支蔷薇轻嗅，殿内一时陷入令人难耐的沉默。
春秀压下惶恐，微张了张嘴，颤声道：“王妃……”
杜挽秋依然背对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花枝上的刺，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语气清淡，没有任何波澜。
“春秀。”
春秀连忙应声。
“你跟了本妃多久了。”
杜挽秋平日里平易近人，极少用这种自称，除非是她…气极。而让她生气的人，十之八九没有好下场。
春秀察觉到后果的严重，浑身哆嗦的越发厉害。
“说话。”
杜挽秋的声音一提，已经不能用冷来形容了，仿佛让人觉得是赤身裸体地屹立在数九寒天。
春秀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到杜挽秋手边那瓶带刺的蔷薇，屏声道：“回，回王妃，已经十三余年了…”
杜挽秋手边的蔷薇开的如火如荼，煞是好看，杜挽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过。
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噢，原来是十三年啊，本妃还以为是三年、三个月呢。”
杜挽秋微顿。
“这么多年，本妃对你可好？可否缺你吃的？缺你用的了？”
杜挽秋眼睛微微眯起，眼里的锋利毕露。手上掂着的那朵鲜艳欲滴的蔷薇也应声折断，孤零零地躺在了地上，犹显可怜。
一滴血珠顺着指尖滑落，杜挽秋的声音带上了些许蛊惑“花养的本该是讨主人欢心，如今却刺伤主人，那这支花只得毁掉了。”
春秀扑通一声跪下：“王妃，是是表少爷！”
春秀实在委屈，本是想替王妃杜绝了这个麻烦，没想到给自己找麻烦，同时也怨上了何逸飞，好好的世家子弟，偏要纠缠一个已嫁人的姑娘。
“表哥？”
杜挽秋一怔。
春秀将先前和何逸飞的照面一字不漏地说给杜挽秋听，杜挽秋神色复杂，表哥对她的心思全都摆在了脸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表哥是个正人君子，可她如今也已为人妇，还以为他早就消了念头，万万没想到…
他的执念竟如此之深。
想起先前对春秀的误会，杜挽秋有些愧疚，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既然事关乎我，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春秀也颇为委屈，想做好事没想到还给自己惹麻烦，即便她是一个侍女，可她也从未见过杜挽秋这么杀气腾腾地跟自己说话过。
杜挽秋也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春秀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虽说是侍女倒不如说是手帕之交，即便说人心不古，可她也不该因为没影子的事就对她发狠话啊，杜挽秋来不及细想，她在想她的表哥是怎么进了重重包围的皇宫的。
想到这里，杜挽秋拉住春秀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
“他有没有说要在哪里见我？”
春秀轻呼出声：“王妃，您要去叫他么？”
如今杜挽秋的身份不同以往，更加不能见外男，若是有个万一……
“嗯。”
杜挽秋点了点头，她看待问题和春秀不一样，思虑之处自然也不一样，春秀想的是能躲一时便是一时，而她看的是长远，如今她和君九言举步维艰，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杜挽秋垂头沉思，没有注意到屋里的水声早就歇了好一会，更没有注意到春秀看向里屋惊恐的目光。
沐浴完的君九言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肩头，水珠顺着鬼斧神刀般的轮廓滑落，只手扶着门框，食指抵在唇间，嘴角上扬，虽然是笑着，可眼里没有任何温度。
春秀暗叫倒霉。
“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杜挽秋看见春秀又恼又惧的模样，以为还是先前被自己吓得，心里瞬间柔软了下来，手搭上春秀的肩头，柔声道：“估摸着晚上鱼吃多了，上了火，春秀不要往心里去。”
春秀连连摇头。
就在这时，一道爽朗的笑声从杜挽秋身后想起：“哈哈哈，春秀做了什么惹王妃不快的事么？”
杜挽秋回头看见君九言就混着一件浴袍就出来了，脸上瞬间燥热，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的脸上准是通红一片，将春秀挥退。
“王爷就这么想显露自己的好身材么？”
君九言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是啊，身材不好怎么满足王妃呢，是吧，为夫说的没有错吧。”
“你！”
杜挽秋恼羞成怒地别过头，耳根红地如水煮过的虾子。
君九言的眸色深了深，一把将人揽入怀里，唇离杜挽秋的耳垂只有半寸之遥的距离：“说吧，那个小宫女怎么惹得我家王妃了？”
言语间，鼻息尽数喷洒在她的脖子上。
杜挽秋挣扎了几次也没有挣扎开，只得故作正定道：“春秀毛手毛脚，打掉了我最喜欢的一只杯子，我发了几句闹骚，喏，杯子还在那里。”
君九言顺势看了过去，笑意清减了几分：“嗯。该罚。”
“行了行了，我的侍女，我罚便足够了，一个女孩子哪里受得了你的那些手腕。”
杜挽秋生怕君九言再说些什么，摆了摆手开始赶人：“你快回去吧，总待皇宫里算怎么一回事，天要黑了，夜路难走。”
君九言嗯了声便松开杜挽秋走了出去。
对于他的反常表现杜挽秋有些诧异，他竟然没有折腾她，就这么直接出去了？
杜挽秋连忙跟上，看着君九言高大萧索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茫茫夜幕中，杜挽秋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情愫，还带了些落寞。
月上柳稍，人约花前。
何逸飞的意图再明白不过了，可杜挽秋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既然是隐患，那就要在它还没有成为灾祸的时候扼杀掉。
杜挽秋从春秀手上接过宫灯，火光幽幽，灯面还画着一株海棠，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颇为精致。
杜挽秋将春秀留在原地，自己提着灯走进石门。
春秀本欲阻，杜挽秋的一句话又将她制止住：“虽说他是我表哥，可也是一个外男，无召私自入宫本就是大罪，若是让人发现请王妃和他在一起，难免又有什么言论传出去，到那时，后果就不是我们能想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