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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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仍处于惊讶中的众人,染衅带着笑意走近落凰之,用食指微微抬起伊人下颌,嘿嘿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俏丽排行上没有你呢?”落凰之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惊叫中往后一退,却被大地凸起处绊了一跤,又被染衅赶上拦腰抱住,画面一时宛如静止,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目光。

“无礼!”啪的一声,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染衅脸上,这是落凰之第一次赏别人耳光,也是染衅第一次尝别人耳光。摸了摸并没有变化甚至痒也不痒的右脸,染衅只是傻笑了两声,任落凰之躲入人群背后,他的目光又落到金素龄与蔺琼身上,正准备走过去攀谈时,一道金光阻去路途,光中剡道子威严道:“道友何许人也,如何来此相助?”染衅见了剡道子,嘿笑道:“都说了我是染衅,但天卷宗创教祖师到此时还不认得我,说明那厮的办事效率也真是不敢恭维。至于来此目的,乃受正道花魁凝月仙子指点,寻找传说中隐修大荒的雪域神女,刚好碰上你们,那蝙蝠怪物竟敢当着本公子面伤害美人,忍不住顺便出手教训一下,并非有意帮你们,哈哈!”

其他人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染衅,只有剡道子仍旧严肃道:“道友如何身怀原初八印之震印?据吾所知,此印该封存于楠木元寂林雷渊之中不是吗?”染衅闻言,轻喔了一声,随即点头笑道:“这个问题今后会有人来替各位解答的,而此时你们不该将目光放在本公子身上。”说着,手指轻轻往身侧一指,便有一道细若游丝的电流击中眩晕中的狮犬头部,将它唤醒!趁乱中,染衅化作一道金色电流直往大荒深处而去,临走时仍不忘向亡天子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真的有余裕在这种地方陪臭道士们玩耍么?”

混乱的局面并未持续太久,剡道子挥舞着谛之狂,在亡天子尚未来得及开口求情之前,一剑斩落狮犬头颅,终结了战斗。看着被断首的狮犬躯体倒落在地,鲜血自断面喷涌而出,那两枚铜铃般的大眼睛瞪着滚圆,眼中光芒逐渐暗淡,亡天子不由叹了一声,他不知道无常公主会为了此事做出什么反应,也许她经历过一次背叛后已对狮犬不再留恋,但愿如此吧。

主要目标牛狼被逃脱,剡道子显然不太满意,再逗留也于事无补,便令众人回归天卷宗。就在金瑜等扶着仍然虚弱的亡天子准备起身时,后者却停步道:“对方才之人我总是很在意,你们先随前辈回天卷宗吧,我要去追他。”金瑜担忧道:“天子,你此时状态,如何追得上他?何况对方善恶未知,不如从长计议。”亡天子望着远方雪峰,坚持道:“我能感觉到,他在等我。”又看了看金瑜,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现在我是去追染衅,无论结果如何,亡天子仍会存在,染衅也不会消失,放心。”金瑜等并不放心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答应,先行离去。

亡天子注意到落凰之向自己告别时显得漫不经心,甚至没有正眼看自己一下,但此时他也没空理会对方感受。真元微一调整,便确定了震印虚影已完全离他而去,亡天子却如释重负,因为震印本来便是禅暝灭烨用来压抑其修为的手段,并不是值得留恋之物。原本由震印虚影构成的正元部分此时被无我剑灵力充满,更协调的正邪平衡,甚至有彼此交融之势,令亡天子修为不减反增,至于失去的招式上的优势,也只能牺牲了。

循着震印的气息前进,亡天子飞行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座雪峰上找到了染衅。看对方肢体语言,似要自己下去,亡天子便恭敬不如从命。方才落地,脚下白雪之中忽然窜出六条金电,彼此交错成网,将亡天子困住,快得无法反应。这时染衅走来对亡天子露出鄙视道:“看吧,我要杀你,甚至不需要动一下手指,你为何如此脆弱?”亡天子并不反抗,反问道:“你特意在此等我,不是为了对我冷嘲热讽的吧?”染衅哈哈一笑,撤去雷电封锁,转身负手而立道:“我来告诉你,再不振作,世界将彻底毁灭。”亡天子看着他的背影,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疑惑道:“你是指什么呢?是父亲的灭世计划吗?”染衅不悦一哼,微愠道:“是你的父亲,不是染衅的父亲!而且我所指的并不是他!”

亡天子感到自己知道的确实太少了,而在这种信息不对等的时刻,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染衅见他不言,便开口道:“本来也不关我的事,世界变成如何也好,但若是危害到本公子的**安宁,那便无法容忍了!在本公子做着力所能及之事时,你也该尽自己的一分心力不是吗?”亡天子还是听不真切,摇头道:“我现在假设你说的都是真话,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呢?”染衅转身盯住亡天子,决然道:“禅暝灭烨不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亡天子看到染衅眼中那份坚定,犹如磐石般不可撼动,深深地震撼了自己,不由后退了两步,又为掩盖方才举动立刻回道:“父亲似乎不想看到我的自身成长,为此不惜将强大的震印之力交给我,你是指这个吗?”

染衅冷笑一声,答道:“其实他也是多此一举!就凭你现在这幅窝囊样,再过百年也就如今的程度,你可以不信,但金氏兄弟已赶上了你,忘尘实力更在你之上,只是他不懂运用。至于你的好兄弟王子凄,你此时失去了震印虚影,根本不可能是他对手。甚至落凰之也超越了你,你不感到害臊吗?”

亡天子淡然一笑,道:“他们的进步是我所乐见的,你想借此来刺激我的话,非常抱歉,白费心机了。而且听你言语,似乎对覆世灭道成员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方才为何明知故问,假意询问落小姐芳名呢?”染衅闻言嘴角一扬,挺拔的身躯在雪峰之巅显得格外雄伟,充满了力量的美感,男子的气魄,亡天子与他一比,孱弱的可怜,仿佛北风一吹便会不翼而飞。

“不必将虚伪的一面展现给我看,也不必扯开话题,本公子要你正视自己的内心!”染衅深处手指戳了亡天子胸口一下,冷冷道。

“你似乎比我更了解我,所以为自己取名染衅吗?”亡天子无动于衷道。染衅摇摇头,无情道:“当别人称你为伪君子时,很多人替你辩解,你自己也只是付之一笑,仿佛这根本是无稽之谈,不值一哂。现在让染衅来告诉亡天子,你就是十足的伪君子,不仅欺骗世人,甚至欺骗自我。你交朋友的前提是他们比你弱小,对你崇拜,依附于你,并且乐于接受你的怜悯与施舍。与你这种人结交,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楣!”说着一拳打在亡天子脸上。因为没有防备,又少去了震印护体,这一下亡天子挨得很结实,颧骨似乎被打裂了一点。

看着倒在白雪中放弃了挣扎的亡天子,染衅哼道:“这一拳是替他们还给你的,算便宜了!”说着又转过身去,双手对着远方的天空高举,仿佛正在拥抱太阳,并高呼道:“时间啊!你为何总是匆匆?给我停下来吧!”这个怪异的不合时宜的举动并非针对亡天子,但此情此景,却如昭示着自己的胜利一般,亡天子的心理也因此蒙上一层暗影,挥之不去。他忽然有种感觉,感觉自己从内部被打碎了。

呼唤停止,染衅再转身将亡天子从越积越厚的白雪中拉出,关怀地替他拍了拍覆盖在身上的雪,神色黯然道:“因为你的无能,害我不得不做一件违心的事,相信我,做这件事也会令我自身感到近乎绝望的痛苦,这痛苦并不比你的少,但我必须这样做。”亡天子看不懂染衅说变就变的性情,但他似乎能够明白他将要做什么,于是发狂般揪住他的衣襟,威胁道:“你绝对不能伤害他们!”染衅用怜悯地目光望着亡天子,并不说话,也不挣扎。亡天子立刻读懂了这眼神的意义,态度瞬间软下来,低声道:“求你别伤害他们!”染衅忽然走上前一步,抱住了亡天子瘦弱的躯体,安慰道:“我不会伤害他们,我只伤害她!你知道的,她就在罗汉岛上。”亡天子闻言,全身一颤,却被染衅抱紧,无法做出更大的动作,只能仰面向其怒视!

染衅咧开嘴低下额头,撞上亡天子前额,似笑非笑道:“现在你的一切真实起来了!你对蓝氏姐弟的所有感情都是真实的,这个我能替你作证。你也许会好奇,为何我不选蓝英?相信我,能够选择的话,我一定会选他,但……”接下来的话,染衅用极为低沉的耳语慢慢地向亡天子一字一字地吐露,每一个字对外亡天子来说都如雷击一般,敲入他的脑袋,窜入他的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不要心急,也不要试图阻止,我将在一日夜后前往罗汉岛杀掉蓝斐,在此之前,你可以往炼魂狱向你的好兄弟求证事实的真伪。但你若敢在明日此时之前向外界求援或者先一步到达罗汉岛,那我要杀的人将不止蓝斐一个,你懂的吧?”染衅说完,松开早已无力的亡天子,转身叹气道:“我会献给她最温柔的死亡,不必担忧。”话落,雷光一闪,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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