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违天见他来到,点了点头,道一声“跟我来”,便将王子凄与符拔领向第四层去,半晌走回,却只得他一人。四人心中俱都疑惑,但谁也没有追问,仍旧各行各事,炼违天朝他们笑笑,随即飞回石室顶,没了声息。
约莫过了三个时辰,太如意终于对《熳雨殊华》有了一定的理解,知道它是一部超越《彩华天纵》与《五窍剑》的旷世剑诀,只是其中有好些古字艰深难懂,连向以才女自居的她也不大认识。转头看看亡天子,见他还在入定,便又看向紫胤师徒,紫胤她当然不认识,葬天么,她也没见过,两人又在用功,不好去打扰,想来想去,还是王子凄比较好说话,也比较熟,便下床悄悄向第四层走去,边走边偷瞄顶上的炼违天。炼违天虽然总是闭着眼睛,太如意的一举一动他却看得再真切不过,此时见她蹑手蹑脚向第四层走去,只觉好笑,并不阻拦。
来至第四层,太如意顿感焚风扑面,煞气炙人,以自己的修为只能勉强支撑,便抓紧时间去寻王子凄,及至一个大火炉后面,瞧见王子凄与符拔正相对而坐,互相凝视,大为不解,伸手将他摇了一下,道:“王子凄,替我看看这些字,认识吗?”
王子凄被她一摇,愣了愣,随即有气无力地转头看向太如意,又看看《熳雨殊华》,最后开口道:“你怎么忘记说‘请’了?”
太如意突然错愕,自正邪会战认识王子凄后,她便自认对王子凄了若指掌,深信凭自己的魅力,定能让懦弱的王子凄俯首称臣,唯她是从。没想到今天竟会从他嘴里听到如此猖狂的话语,顿时有些惊慌失措,与王子凄对视一眼,又被面无表情的他吓了一跳,“请”字不由脱口而出。
接过《熳雨殊华》随意的看了看,王子凄冷声道:“古老的文字,不必深究其意,取其形即可。”话完,将剑谱交还给太如意,似在催她快走。太如意为方才说了“请”字深深自责,此时听王子凄如此说法,便认为他自己明明看不懂,却要说大话来敷衍搪塞,越发觉得吃亏上当,娇哼一声,兀自离去。
“哼!气死我了!这个没教养的死小子!”太如意气得粉面通红,秀眉紧蹙,恨不得立刻杀回去将王子凄暴打一顿解气,但她忍住了,“走着瞧!等我收拾了染衅再来料理你!”
回到石室之中,紫胤与葬天依旧忙碌,唯亡天子看似无事可做,只在石床上打坐而已,太如意不管他是真的入定还是有意无视自己,反正非要达到目的不可,便换上笑脸,走上前去,在亡天子脸上轻轻呵了口气后立刻一本正经的坐到他旁边,装作不曾动过模样。亡天子入定已久,正在同无我剑交流,对外界感知不大敏感,虽然隐隐觉得有股温湿的香气扑面,也没特别在意。
太如意见亡天子不为所动,心中气恼,认定他故意不理自己,便打算与他拼到底,小儿心xing作祟,竟伸出右手想在亡天子脸颊上捏一把。亡天子本能反应,一把抓住太如意皓腕,随即睁眼,问道:“你做什么?”
太如意被亡天子快极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甩开他的手,闪烁道:“你脸上有个脏东西,我想帮你拿下来。”
亡天子知她没有如此好心,只回了声“是吗”,便要再次入定,太如意连忙从怀里掏出《熳雨殊华》,送到亡天子面前,道:“帮我看看这本书吧!”
亡天子一看此书外观,立知不是凡品,好奇心下,翻开观阅,只见扉页之上潦草的写着“紫焱”二字,应是作者无疑,再细看,内中具是紫金篆字,深深印在纸中,不似用笔写上。轻吟一声,亡天子竟越翻越快,看的有些忘我了。太如意见他如此,深怕他将内中绝学偷学了去,连忙把书抢回来,娇嗔道:“这是我的!”
亡天子经她这样一说也觉方才有点失礼,便定了定神,回道:“是本一等一的剑诀。”
太如意哼道:“还用你说?我只是看不懂那些古字,你懂吗?”
亡天子点点头,道:“不懂。”
太如意眉头一皱,恼道:“不懂你点头干什么?想愚弄我吗?”
亡天子又摇头道:“此书重点不在字上,你需用心去体会方能领悟。”
若之前没找过王子凄,太如意一定不会相信亡天子,但比较两者所言,都是一个意思,不可能他们串通好了来骗自己才对,想到此处,太如意便谢了亡天子一声,随即挪了挪身子,背向他,默默修炼起来。亡天子见她提防自己,无声一笑,重又入定。
空明澄澈的幻界内,无我剑所化剑风无处不在,出没无常,此处纯净,除了剑,没有其他。亡天子已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每次灵识受牵引至此,总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奇妙感觉。只要一个不留神,自己便会身化剑光,融入周围世界,成为无我的一部分。之后不久,体内桀骜的至yin之气便会刺破流光而出,无我感应到这份不协调的气息后便会对亡天子发动攻击,到紧要关头时意识便会跳回,也就是从入定中醒来。
亡天子本觉此中之理短时间内无法厘清,方才被太如意有意打断,却将他已化作剑光的意识强行拉出了幻界,临走时,他看到幻界内,无我的剑风失去了秩序。
再入定时,亡天子已做好准备,果然,意识一入其内,无数剑风便似在催促他一般,如cháo而至,要将他同化。亡天子向来不是一个逆来顺受,随波逐流的人,仗着自己修为,赶紧守住心神,任剑风如何吹刮,他自稳如泰山,绝不露一丝破绽。
召唤失败,无我倒也不行极端,剑风渐渐止歇,幻影中本体显露,飘至亡天子面前。亡天子不明白它的用意,伸手正要捕捉时,体内一阵莫名躁动,随即一柄与无我形状相似的长剑透体而出,此剑一现,幻界立时一震,无我亦戒备起来。
亡天子正搞不清状况,意识突然一晦,再次睁眼时,已与无我针锋相对,稍一感知,惊觉自己竟化作了之前那把长剑。不由自主,双剑在幻界内斩杀起来,双方所持之气亦开始互相吞噬。斗了一阵,依旧不分上下,幻界内,我,无我,二气时增时减,互有消长,谁也奈何不了谁。此时,一声微弱的呼唤让忘我状态的亡天子滞了一瞬,无我剑因此抢得先机,将亡天子的气焰压下。眼看一剑穿心,亡天子的意识之剑被无我剑锋逐层瓦解,将要毁灭时,幻界天地霎地转变,一个巨大的黑sè“戌”字硬是将无我之气震散。亡天子jing神一振,意识之剑光华大作,剑身瞬间重塑,一个“我”字浮现其上。再交锋,双剑竟互相融入对方体内,眨眼化作一把神光闪闪的圣剑,上书“无我之我”四字。此剑一成,亡天子的意识再次一晦,睁眼时,已回到了石室内,身旁,太如意摇着自己的肩膀。
“染衅,快醒醒,吃饭了。”
亡天子微微运气弹开太如意双手,随即右手搭在她肩上,邪笑道:“你是故意想我走火入魔吗?”两次入定被打扰,差点功亏一篑,亡天子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本想吓吓她,给她个教训,让她下次不敢乱来,谁知她竟快速将亡天子的手拨开,随即双臂护在胸前,娇羞道:“无礼之徒!你想对我做什么?”
此招着实厉害,亡天子的怒气霎时消解,无奈地摸了摸额头,问道:“何事唤我?”
太如意一脸无辜地从身旁石床上捧起一纸糕点,翘起樱口,哼道:“人家好心为你准备了点心,你还怪人家,气,死,我,了!”
亡天子自早年华翡学院吃过太如意的亏后,便知此女不是易与之辈,见她如此做作神态,更觉居心不良,当下婉拒道:“魔界内少有人间美味,此糕点乃你千辛万苦所携之物,食后便无,还是留在必要之时享用吧。”
太如意闻言立刻高高兴兴地从囊内掏出两个jing致小木盒,打开一看,各式茶点,一应俱全。见她笑嘻嘻看着自己,亡天子知道今ri说什么也推脱不掉,便硬着头皮将先前那块吃下,才一入喉,顿觉睡意上涌,幸喜溯明诀已练到火候,寻常毒物一入腹中便自消散,这次也不例外。
有心要看一看太如意的呆脸,亡天子故意做出细嚼慢咽的样子,只用眼角去瞟她的表情,果然,太如意一副似要得意却还未得意的神态,傻傻地盯着自己,亡天子越看越觉好笑。见他吃了许久仍旧没什么异样,太如意不禁心中思忖:为什么还不倒?你家姑娘秘制的“乖乖睡觉”可是神仙也难挡呢!
不想再装下去,亡天子坦言道:“此处不比华翡学院可以任你胡来,我若倒下,你对魔界来说便不再有价值,所以劝你还是不要动我的坏脑筋才好。”
太如意被拆穿把戏,心头不是滋味,娇哼一声,兀自转身钻研起《熳雨殊华》来,她个xing好动,不习惯长时间学习同一种东西,最多三个时辰便会觉得浑身难受,旺盛的jing力无处发泄,便总是动一些歪脑筋,以整人为乐。在亡天子之前,她已去过王子凄那边,同样请他吃点心,但王子凄无心理她,反而是那凶兽符拔火舌一卷,将糕点给吞了,也没见它睡着。现在与亡天子赌气,翻阅《熳雨殊华》这等的无上剑诀,如何能懂?只觉满纸古字乱飞,简直就是一本天书,看的她眼前金星直冒。
环视一周,不见葬天身影,亡天子抬头问道:“葬天(因亡天子已非红魔馆馆主,故应他要求,葬天改称他染衅,而亡天子也直接称呼葬天姓名)师徒呢?”
炼违天不急不缓,轻声道:“紫胤带他去外面磨练了。”
亡天子嗯了一声,又问道:“森罗武祭三人一组,葬天再加上我只得两人,剩下一个你早前说自有安排,莫非是指……”话还未完,太如意兴趣道:“什么森罗武祭?加上我不就刚好三人了吗?”谁知没人把她当成一回事,炼违天简单地回道:“你想得不错,王子凄便是我替你准备的第三人。”
亡天子语带愠sè道:“他与之前正邪会战时完全判若两人,是你干的好事吗?”
炼违天顿了片刻,随即反问道:“是不是我重要吗?就算是我,难道你想替他出头吗?你俩正邪分明,除了会战那次便无瓜葛,为何对他如此感兴趣?”
亡天子被炼违天一问,自己也疑惑起来,此来目的只为蓝斐,为何要管其他人的闲事呢?纳闷。太如意见两人肆意谈话,好似她不存在一般,立时肝火大动,开口便要讨个公道,话到嘴边,却是无法出声,急得她香汗淋漓,当场气晕过去。亡天子知道是炼违天向她失了禁制,并无xing命之忧,有心图个清静,便没说什么。
万象红河岸边,葬天一人盘腿坐地,似乎毫无防备的样子。身后,几十头魔物闻得生人气息,觅食而至,刚要扑将过去,天空一绿,未及抬头,身躯已被光剑刺破,魔魂离体,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葬天赶紧站起身来,拍手道:“师父果然厉害!”
紫胤乘着四翼魔枭缓缓落地,轻轻一拉将魔魂抽出,笑道:“马屁少拍,下次就轮到你了。”
葬天挠了下脸颊,为难道:“师父,我只从您老人家那里学得一点皮毛,恐怕难当大任吧?”
紫胤一巴掌拍在葬天头上,生气道:“我尽心传授你飞青幻剑已满十ri,若连这些低等魔物都无法解决,只能说明你资质太差,到那时,不等他们出手,我先一剑结果了你。”
葬天闻言冷汗直冒,知紫胤说到做到,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两人顺着红河飞了五十里路,葬天重新坐下,引诱魔物前来找死,紫胤则在高空看着他。不多时,愚昧的魔物接踵而至,流着馋涎便要饱餐一顿。葬天连忙一个怪蟒翻身跳到魔物身后,剑指朝它们一挥,却是无果。魔物见他逃跑,张开血口朝他扑去,为填饥肠霍命而上。葬天又将剑指挥了几下,仍旧毫无起sè,无法,只得仗着自己比较灵巧,将身穿插在它们中间,运动傲苍兰气将它们一一击杀。此举虽是无可奈何,紫胤却不答应,一剑重重落下,差点把藏蓝给劈了。只闻他厉声道:“不准用皓阳子那老匹夫的武学!”
葬天被紫胤吓了一跳,赶紧收起傲苍兰气,用力一蹬飞出老远,重又试着用出飞青幻剑,结果却是不如人意。暗骂一声“浑蛋”,葬天只得游走于魔物之中,跟他们耗体力。见他如此不济,紫胤怒哼一声,手起处,一蓬光剑坠下,围成一座牢笼将魔物与葬天一同困住,让他无处可逃。大叫一声“师父好狠的心”,葬天眨眼被魔物淹没,令人发毛的撕咬声随即传出,紫胤见状,终究还是有些不忍,正想出手解救时,一蓬璀璨绿光从魔物堆里爆绽而出,连魔物带牢笼,轰了个粉碎。却见葬天浑身是血站在原地,周身跳耀着一股强盛剑意,久久不熄。
紫胤喝一字“好”,右手一招将他带起,纯正真元送入,道:“刚刚一击证明你拥有继承飞青幻剑的资格,只是你还不懂得运用,白白糟蹋了那些魂魄,也罢,慢慢来就是。”言罢,驾起四翼魔枭向炼魂狱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