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拗的傻奴没有再继续劝说萧允吃鸡蛋,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不自觉的将双手在衣服上
蹭了又蹭。蹭了半天,发现双手还是像两只黑爪子,便悄悄拿起剩余的鸡蛋,向后退了两步。他怯懦的看了看周围的人,每个人的衣着都很得体,除了他自己,衣衫褴褛。他的脚再次下意识的向后挪动,直到他确定萧允看不到他了,才没有再动。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过现在的感觉。用夫子的话说,应该叫做什么?他仔细想了想,
好像有个词就是形容他的,思考半天,他才记起这个词叫做‘自惭形秽’。
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萧允和他,根本不适合站在一起。
萧允,羽扇纶巾,白衣翩翩,潇洒美少年。
而他,不过是个傻奴,也只能是个傻奴。
傻奴觉得萧允在他心里播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在他的心房里发芽,根茎渗透到他身体的每一处,连着他的四肢百骸。他想要将它拔出,只是稍微一动,就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种痛,比摔跤痛,比饿肚子难受,甚至比昨天他在后山打滚还让他恐惧。
他不想拔出这颗种子,他也不想让萧允不高兴,所以,他只能后退,退到能将他隐藏起来、让他看不见的地方。
楼韧坐在一旁,悄无声息的看了傻奴许久,看到他不折不挠的剥鸡蛋,眼里竟有了些许的笑意。只是当傻奴退后,再退后,直到退出人群。他顿感无趣,忽然觉得,这趟书院好像真的来错了,实在是无聊透顶!
不知不觉中,场上的学生考核已经大半,只听夫子念道:“第十五场比武,萧允对萧策。”
萧允心中微微一紧,暗道,怎么会是他?
萧策,他的异母兄弟,排行第七,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当今圣上为人严厉,对诸多皇子不苟言笑。唯独萧策,从皇上那里得到了一个父亲该给予的所有东西,关怀、慈爱、宠溺,同时还有鞭策、管教和惩罚。
而萧允,他和他的三哥萧宸一样,从皇上那里得到的只有后面部分,没有前面。
今天,他本来就扭伤了脚,若不是因为楼韧要对学生进行考核,他绝计不会前来。
楼韧,是整个懿朝闻名遐迩的奇人,文武皆通,少年成才,未满二十便建了军功,名正言顺的世袭了肃王称号。这次他来书院已经言明,不会公开授课,只挑选他喜欢的弟子。
如果楼韧只是个先生或者异姓王爷也就罢了,偏偏他是公认的帝师一脉。他的祖父,他的父亲都是帝师。如今,他奉旨到书院选拔弟子,圣上的意思不言而喻。帝师,自然是未来皇帝的老师,如果选不上……
萧允的三哥和楼韧年龄相当,早已过了拜师求学的年龄,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拜到楼韧门下,为自己也为三哥一搏。
偏偏他的对手是萧策,这个唯一不会谦让他的兄弟。
容不得萧允多想,比试已经开始。他脚上的伤,就是走路也感觉疼痛,更何况比试。他和萧策交手不过短短十招,他已浑身大汗,站立不稳。
萧策在众多皇子中和萧允最不对盘,在他看来,萧允就是个假斯文。
平时碍于规矩不能和萧允发生冲突,现在可是不同,可以光明正大的教训萧允一顿,他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所以,他是用了全力的攻击萧允,眼看着萧允下盘不稳,他猛朝着他的后腿踹去,萧允立马跌倒在地。
此时胜负已分,早可停手,可萧策却尤不尽兴,上前一步迅速提脚眼看就要向着萧允的背上踩去。
萧允根本躲不开,萧宸虽有心搭救奈何书院考核他无法插手。
而一旁的主考楼韧,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
众人皆知,这一脚若是踩在萧允后背脊椎上,他即使不残疾,恐怕也得半年下不了床。
就连萧允自己也做好了残疾的准备,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个意想不到的东西向着萧策打去,而且正中萧策的额头。
萧策只感觉天旋地转,身子失了平横,等站稳时萧允已经借机滚到一旁。
一旁的评判夫子害怕再继续下去会出事,毕竟场上二人皆是皇子。见此情形连忙高喊:“第十五场比武结束,萧策胜!”
萧策看向滚落在地的‘暗器’,居然是个鸡蛋,而且是拨了壳的煮鸡蛋,现在已经碎成无数的蛋黄和蛋白。
他顺着暗器掷来的方向看去,霍然只有傻奴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不等萧策开口,素来跟在他屁股后面的狗腿子吴起便大喊道:“这个狗奴才胆敢偷袭七殿下,还不快快将他拿下!”
立时傻奴被人押着来到夫子席,押他的人让他跪下,他就是不听。押解的人急了,往他腿上猛力一踹,噗通一声他便跪趴在地。
书院的张院长看到傻奴心里叹息,却无可奈何。七殿下乃是天之骄子,岂是他一个奴才能冒犯的?即便是为了救五殿下,可皇家的争斗哪里是他能插手的?
他这样的举动,往大了说,是弑君,诛九族的大罪。往小了说,是以下犯上,同样是掉脑袋的勾当。
张院长几番纠结,最终没有张嘴为傻奴求情。说他市侩也好,说他无能也罢,他当然不能让书院也担上一份罪名。
场中一时安静异常,楼韧不开口大家也不敢胡乱说话。
而楼韧却是端着茶,轻轻吹气,再惬意的浅酌一口,眼看着一盏茶也快见底了,他还是没开口。
气氛有些诡异,就连受害人七殿下也一径沉默。
倒是傻奴沉不住气,先开了口,不过,他说的话却不是求饶。
“萧允有伤!”傻奴的声音很大,且理直气壮,一点也不像是大祸临头之人。
他的话其实也是大不敬,萧允的名讳岂是他能直呼的,可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层。就连最厌恶他的三殿下萧宸也被他的话怔住,忘了训斥。
“哦?有伤?”楼韧终于把茶放下,慢条斯理的说。
“是的,萧允有伤,他的腿很疼!”
“那又怎样?”楼韧的眼光忽闪,声音却依然低沉。
“他不如萧允。”傻奴指着受害人萧策,大声宣布自己的看法。
傻奴的话虽然没有条理,可大家却是听懂了,他这是在指责萧策胜之不武!
“大胆!”吴起眼见着傻奴大放厥词,又想到去年为了调 戏他却被打晕之事,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呵斥他后,便躬身对着夫子席上的人说道:“肃王殿下、三皇子,此奴才三番两次以下犯上,当处以极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