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懿朝的官员选拔制度兼容了两汉时期的世袭和推举,又另行增设了科考。对于一般的布衣百姓,除了由当地的老乡绅和名望贵族举荐做个执笔之类在衙门谋生的无品职位外,便只能科考。
科考其实说来并不容易,即便是过了三试,殿试拔得头魁,也需从京外七品官员做起,若是无人提拔,或许一生面圣的机会便只一次,就是殿试之时。即便得皇上赏识,特准留了京城,也不过在翰林院之类的做个书 记,并不能得到重用。
因而,但凡有些家世之人,仕途之路皆为推举,对于那些个王侯子弟自然是世袭祖辈爵位。
洪武书院的学生之所以被称为天子门生,便是能被院首推举直接面圣封官。
二月二十这一天,众学子如常到了授武场上,等着楼韧为他们讲习阵法。
却见他一改平日里青衣长袍的儒雅打扮,将绣了金爪蟠龙的朝服穿上,腰间系了黑色白玉带,脚上乃是金边银底的酱红色皂靴,身后跟着几个身着银光铠甲的武将。
那几个将领,看打扮和头盔上的曲针及毛缨,皆为四品以上武官。大概是常年驻守边疆,于这帮学子而言,这些将领眼生得紧。
其中一人,査君然倒是认识,曾为他爷爷的副将,他小时候见过两次,也知此人现在驻守甘肃一带,乃是正三品的中都督谢宏。
査君然和众学子一般,对这些个人的出现感觉怪异,要说是选拔人才,可按例一般都是立夏之时由院首推举,再由吏部人员挑选才是。
众人不解,皆看向楼韧,等待他解惑。
楼韧对大家的疑惑视而不见,漫不经心的说:“都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今日刚好为师的几个故友来此,对为师门下学生的本领很是好奇。故而,为师邀几位将军前来,一探尔等本事有几分。尔等要拿出全力,切莫丢了师门的脸。”
说着,他话锋一转,道:“按照往日所学,尔等便来比试一番,武功骑射一样不漏,让几位将军看看尔等都在为师这里学了些什么!”
众学子闻言,只当是夫子有意向故友炫耀学生的本领,便纷纷打起精神,生怕丢了夫子的脸面,日后被夫子看轻。
说着,他又转向谢宏道:“谢将军,今日乃是你的主考,就由你出题吧!”
谢宏爽朗一笑,也不推迟,径直道:“要说这武功骑射,若是让他们自己比试未免儿戏!又有身份高低,顾虑自然颇多,倒未必看得出本事!”
“依将军之意当如何?”
“刚好下官身边的这些弟兄也闲不住,倒不如由他们上阵活动活动手脚,与王爷的门生们较量一番!”
楼韧颔首,吩咐翘哥备了席位和谢宏入座后,便抽签决定了对手和顺序。
除去谢宏外,还有三位将军,只消一眼便知三人具是身手矫健之人,且眉宇间皆有煞气,一看便是久经沙场。
按照谢宏所说,三位将军,一人抽选三个学生比试。
萧缘书和査君然刚好就抽到了同一人,便是左卫协文。
萧缘书虽不认识此人,可看名牌便无端端的想到号称第一高手的协武,遂小声对査君然道:“哥哥,此人是协武的兄弟?”
査君然凝重的颔首,不放心的嘱咐:“缘书,一会比试切莫逞强!据说,其实协武的武功未必比这个协文强,只是协文出手狠辣,对手不死即残,因而鲜少有人和他比试,这第一的称号便落到了协武身上。”
萧缘书小声应了,又咕噜道:“可也不能输得太过丢人呀,不然夫子的脸面往哪里搁?大家平时都笑我身体无力,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小看了去!”
闻言,査君然面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协文可不是协武那样的爽朗性子,也不会体恤她年幼,她若强撑,只怕会吃亏。
好在他的比试在她之前,只要他尽量应对,将协文的耐力消磨掉,待到她时便会轻松许多。
萧缘书不知査君然的心思,也不了解协文的个性,骨子里的那股斗劲早已被这些个英姿威武的将军给引了出来。
她自入楼韧门下,便想着要做个巾帼英雄,时常以夫子和飞将军李广为榜样,幻想着能驰骋沙场,与她的哥哥一起保家卫国。
现下,楼韧虽说是试试身手,她却将此当做战场一搏。加之,自杜康酒楼的事后,她便意识到自己力量微薄,一直在偷偷练习武功。虽然不能如査君然那般,却也应该有些长进才是,此番倒是个很好的试炼机会。
现下,她顾不得旁人的担忧,简直就是摩拳擦掌,兴奋异常。
其他几个学子较之萧缘书和査君然两人心态平和许多,不过就是一场比试,对方还是久经沙场的将领,他们即便是输了也无甚丢人,只求不要输得太难看就是。
而且,另外两位将军的性格比起协文来实在平和许多,对这些个少年郎自然是下不了杀招。因而,前面几场比试只能说打得花样百出,十分悦目,却不能称之为精彩。
协文是最后一个出场的将军,要与他过招的依次为马宁远、査君然和萧缘书。
马宁远此人,学武功也好,做文章也好,从来不求出众,但求过得去。只要过得去,能交差,又不丢人,打死他,他也不会再出半分力气。
加之,他的父辈并不在朝为官,对协文便不了解,随意看了看前面的几场比试,便怀揣着走个过场的想法上了比武场。
协文待马宁远走到中央,哗的一下将大刀一拔,左手握刀鞘,右手持刀在空中横扫一道,明晃晃的光影刺得马宁远睁不开眼,下意识的扭头,却被他纵身飞跃,一脚踹到了胯骨上。
胯骨处是下盘的守点,这里受到排山倒海的冲撞力,马宁远哪里还站得住,整个身体往侧一飞。
协文眼见着对方将要摔落在地,忙右脚蹬地,飞身再起,一个越踢,朝着马宁远的腹部而去。
咣当一声,马宁远如同沙包一般重重的摔将下台。
査君然清楚听到骨头迸裂的声音,震惊的看向协文,此人怎的毫不留情?又不是有仇,下手如此狠毒!
再看趴伏于地上的马宁远,此番口里已然在吐血,想来是击伤了内脏。
谢宏有些过意不去,喝道:“协将军,你怎的如此不知轻重,这毕竟……”
“谢将军,末将如此做法也是为了众学子好!他们本是肃王门生,以后难免要上阵杀敌,若是如此般全当儿戏,届时怕不是受伤这么简单了!”
谢宏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有些讪讪的看向楼韧,正欲赔礼,却见楼韧不慎在意的摆手,对翘哥道:“找几个人好生照料宁远!”
翘哥领命下去,楼韧又接着道:“协将军所说不无道理,本王这些学生平日里闲散惯了,是该给他们敲打敲打!”
査君然本就凝重,现下更是不敢大意,只求着能靠他的比试将协文拖累,让萧缘书能轻松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