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诺的战争, 君泓虽然有陆威远和闲云王爷的帮助, 但是实际上并没有讨到多少便宜。
毕竟,张台铭执掌兵部多年,当初的梁略又是一朝之相, 其暗中培养的势力不容小觑,如果说之前君诺只在武力上略胜一筹的话, 那么在娶了苏婉儿之后,文臣的反对和声讨又沉默了许多。
一时之间, 君诺可谓文武方面, 皆隐占上风。
所幸此次君泓带在身边的,还有虎贲营,那曾经是兵部最精锐的力量。
闲云王爷对此略有忧虑, 毕竟曹武和姜散都算是张台铭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 如果在目前形势下,他们与张台铭暗通消息, 对君泓而言, 无疑是血上加霜。
君泓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于是他做了一件让闲云王爷差点气得吐血三升的事,他径直找到曹武和姜散,“曹武,姜散, 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京城中发生的事,朕已经颁下圣旨,所有京官, 有意离京者,皆可畅通无阻的离去。后来出现在君诺阵营中的许多官员,都可以说明朕一言九鼎,并未暗中加害。如今,对你俩亦然,朕知道张台铭对你俩有知遇之恩,如果你们此刻愿意求去,朕也绝不会阻拦。”
曹武和姜散双双跪了下去,“末将不敢,定当尽忠皇上,死而后已。”
君泓看着他们,“你们要想好了,朕今日给你们的机会,有且只有一次。朕可以理解各为其主,各有立场,但,却绝不会原谅背叛。”
曹武深深的叩下头去,“皇上,末将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但是在跟随叶相东征西战的这些日子里,末将觉得做人做得痛快,打仗打得应该。小恩与大义,末将分得清楚,请皇上放心,末将今日既追随皇上,便永无二心。”
闲云王爷听说这件事,冲到君泓帐中时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皇上,您究竟是太天真了,还是说城府太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有您这样问臣下忠心的吗?”
“朕觉得朕这样问很好,双方都安心了。”君泓还有闲情端起茶杯来嗅上一嗅才慢慢倒进嘴中,用舌尖细细品尝,“虎贲营中不乏有勇有谋之辈,朕若不跟曹武姜散这么谈上一回,他们也不敢完全放下戒心跟随朕啊。皇叔,你也知道,朕担心他们有异心,他们也在担心着朕怀疑他们有异心啊!”
好吧,就算他说得有道理,闲云王爷总还是觉得不妥,“那如果他们还是有异心呢?”
君泓弯了弯唇角,“放心,朕自有安排。”
闲云王爷没有注意到,可是并不代表他没有发现,虎贲营中,混入了叶家的探子。不要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反正叶落放心的让他带走虎贲营的时候,就应该做了某种安排了。叶家的探子,再加上他的暗桩,以后虎贲营若有何异动,可就不要怪他翻脸无情。
自古以来,皇家的权力更迭,总是伴随着腥风血雨。他自小在宫中长大,处处计算,步步为营,又如何不懂得这些杀戳和阴谋?他不愿意多去想,可是当无法选择时,他也无惧面对。
虎贲营是一支利箭,现在给它转向的机会,是因为他惜才爱才,虎贲营训练不易,多年才成,这支利箭最好的归宿,应该是战场。但过了今日,若再想半途转向,那他也不惜灭之毁之。
随着君诺将所有兵力渐渐聚向中原,君泓所面对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
君诺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要置君泓于死地,只要正统君王一死,那么他也就免了后顾之忧。
于是君泓这边,远在京城的詹春着急就不说了,这闲云王爷就跟在君泓身边,更是眉头都没舒展过。
反倒君泓像是没事人一般,与君泓的争斗,与其是战争,不如说是练兵。除却闲云王爷本身的人马,君泓手里的亲卫,以及他手里的另外几万人,全都没有经历过战斗,恰好借着这次机会,很是锤炼了一把。
于是,又一日的战役过后,韦崎坐在君泓的帐篷里,把那把剑擦了又擦,擦了再擦。
君泓看了他好几眼,忍着笑,继续研究着手里的地图。
终于还是韦崎没忍住,“那个,皇上?”
君泓没看他,“有什么事,说吧。”
“皇上,您是不是在学叶,不,未来皇后啊?”
“怎么个学法?”
“曹统领都告诉我了,当时叶相带着他们去翼国的时候,也是这样干的。于是一来二去,等他们从翼国回来的时候,人数少了很多,但是战斗力提高了好几倍。”韦崎想了想,还是低声咕哝了一句,“真厉害。”
君泓但笑不语。
韦崎咂着嘴想了一会,又继续着自己之前的话,“可是皇上,咱那兵跟叶,皇后那兵是不一样的,您看就这么十来天,两万人都少下去了。不如咱别练了,还是听闲云王爷的,让他那支队伍先来挡挡。”
君泓点着头,“嗯,韦崎还懂事了啊。”
韦崎于是眼巴巴的望着他,君泓翻开了一战报,仔细看起来。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音,韦崎凑过来,“那皇上,咱还练吗?”
“练啊,为什么不练。”
“啊?”韦崎傻眼,皇上刚才不是都听明白了吗,怎么还练。
君泓抬起对来,拍拍他的手,“韦崎,你要明白,天下,没有谁是可以让你永远依靠的。朕不需要再练出一只叶家军,但是,朕得有一支属于自已的禁军,否则,即便高坐皇城,也无法安枕无忧。”
目前的情势,他看得分明,君诺的兵力虽然胜过他,但是他手中武将多出自张台铭麾下,作战方式和思维如出一辙,虽然经验丰富,但是却也由这经验限制了更多的发挥。
几次对阵之后,很明显就能看出来了,君诺的部队应对闲云王爷的兵马旗鼓相当,却会被几位年轻将领逼得措手不及,阵脚大乱。
因此,他才会有了这个想法。既可以以出其不意打乱对方部署,又可以打磨自已手里的势力,一举两得。
叶落当然很快收到了这些消息,她没有对此多做回应,只让叶家的人暗中保护君泓的安危。
桑榆问她,“小姐,您真的不用亲自去一趟么?星扬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新招募的部队也有了五六万人,陆陆续续还在增加之中。”
叶落摇摇头,手指在桌上地图上轻轻一划,“不必了,君泓自小熟读兵书,欠缺的只是实战经验。看他如今的行军路线,已经懂得避其锋芒,保存自已的有生力量,假以时日,他不会逊色于我。只是…….。”她皱了皱眉头,“看样子,他忌惮的是那支来自死亡之谷的部队。桑榆,你有什么看法?”
桑榆脸色也暗了下来,“那支部队基本上都是梁略花费二十多年心血培养出来的死士,我们的人根本插不进去。那些人像是没有血没有肉的,一点儿不知道疼,那腿上碗大个洞,血直往外喷,还像个没事人似的照样拿着大刀砍。要是真对上了,即便是我们的府兵,也未必有对方拼命,那些人,简直就不是人。”
叶落揉了揉眉心,“继续跟着,我们再想办法。”
“对了,小姐 ,简凡说梁昔仪的身体已经拖不起了,你去看看吧。”
“行,我知道了。”
夜色很黑,叶落在黑暗里站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掀开帐帘。
每一次见梁昔仪,都会让她心情沉重,或者,有一种同为女人的悲凉。她一直在想,为什么所有的政治斗争,明明得利的是男人,偏偏在其中被牺牲被出卖被利用的,却都是女人。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在潜意识里,她一直排斥皇宫,排斥朝堂的原因吧。
有时候,她在想,如果君泓不是生在朝堂,她会不会更没有顾虑的接受他的感情。
掀开帐帘进去,都是刺鼻的药味,她轻轻的走到床前,没有说话。
像是察觉到有人走近,梁昔仪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是她,微微弯了下唇角,又闭上了眼睛。
叶落看了她一会儿,在心底暗叹一声,默默转身。
“叶知,”梁昔仪却突然开了口,“你答应我的事,还记得吗?”
叶落没有回头,“是的,我记得,梁相的遗愿。”
“那我就放心了。”梁昔仪的声音,很低很低。
叶落闭了闭眼睛,人若没了求生的意志,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再难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