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当年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的时间里,改变了很多事。
出去之后,他时刻都在祈祷她身上的旧疾能够尽快痊愈,这样一来他就能够尽早摆脱她这个麻烦,去闯荡他期待已久的花花世界了。
可是,等时间一久,他却发现这个念头慢慢地变淡了。
他发现每次她一出征,一上战场,他的心思就不由自主的跟着她一起出去。每当她延时没回来时,他会担心;每当看见她身上的伤时,他会着急。
原先他不明白,不明白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拼到那个份上。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再醒过来的人。
他从没见过死人,是她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杀戮;他对美丑善恶向来没什么概念,是她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丑陋和阴暗。如果说祖父带给他的是出世的哲理,那她则就教会了他什么叫做入世的道理。
他从没见过一个小孩,不,是他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复杂成那样。也从没料想过有一天,他的情绪也会被那样复杂的人影响。
虽然不知道在她心里,他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但扪心自问,到现在为止,他也没能想明白,在自己心里,她到底又是个怎样的存在?
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要是她出事的话,他一定不会好过的。
而现在,他也不知道她的情况怎么样了。只希望她能平安无事,希望她在他还没回到她身边的这段时间里不要出现任何的意外。
唉,早知道之前在跟她出去的时候就留点心思了。这样的话,现在也不用为怎么出去而烦恼了。
孟旸在这里待了许久,正当他打算回去的时候,就见本该在茅屋里的老人,此刻却拿着一把壶来到了这里。
“臭小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这院子有什么好待的?”老人拿着水壶来给园里的草药浇水,看着呆坐在园里的一块大石头上的自家孙子,似不经意地问道。
他也知道他这孙子的心思。这小子自懂事以后,就一直想着出去。但他从不准他涉足外边的世界,不管他愿意与否。虽然他也知道,这么强留一个孩子跟他待在这谷里很残忍,但是他宁愿残忍点,也不愿看到他在外边出事。
老人看着他不说话,在原地无言良久后,才道:“再陪老头子三天吧。三天后我就开了阵法就送你出去。”
闻言,孟旸才半信半疑道:“真的?你别又骗我。”
“老头子我没事骗你做什么?倒是你,这次出去之后,把该做的事尽量一次性做好,尽快离开叶离。她的身边,不是你能待的。”
听着老人的话,孟旸只以为他又是旧事重提,所以也没怎么认真听他把话说完。但他却没注意到,老人在说这话时,语气忽而转成了低沉和严肃。
“我呢自有我自己的考虑,您啊就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你这臭小子,听不进人话是不是?”听他那无所谓的语气,老人忽而又恼了起来。
“爷爷,我已经长大了。做什么事我自己心底有数,如果没有理由的话,我是不会离开她的。”在面对老人气恼的样子时,孟旸忽而收起了他平日里的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转而认真地说道。
一直以来,待在叶离身边,他都只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至于问题本身是什么,他也不清楚。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一个什么答案,也不清楚他真正要弄明白的又是什么。
“就算她只是在利用你,就算哪天她不需要你了,你还是如此?”看着他那副难得认真的样子,老人知道,他这孙子估计真是没救了。
对于老人的问题,孟旸也不是没有想过。虽说自己现在也没有答案,但是他只知道,只要叶小离有麻烦,不管需不需要他,他都会选择义无反顾地去帮她的。
“她有没有在利用我,我自己清楚。要是哪天在她身边待够了,我自己会离开的。”
“希望你小子真能等到那一天!”老人哼哼了一句,拿着水壶继续浇着他的草药,却不再搭理他了。
……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等到第三天,孟旸难得地起了一个大早。天一破晓,他就拿着收拾好的行李去老人的房门口等着了。
老人一向起早,所以孟旸没等多久,老人便就开了房门出来了。
老人像是早就意料到他会在门口等着一般,所以在看见他时,他也没觉得意外。
“呐,这是老头子给你备着的一些干药材和一些药丸。有用的话就用着,免得到时还要跑回来扰老头子我的清静。”说着,老人一脸不耐地把装着东西的包袱随手丢到了孟旸怀里,然后走到他前边,语气淡淡道:“要是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就跟老头子我来吧。”
孟旸一路上也没说话,就跟着他一路到了谷口。
“记得过年的时候回来,别在外面疯的什么都忘了。”送着他到了谷口,老人苍老的双眸里含着一抹复杂的情绪。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那酒你也不要多喝了。还有啊,以后山上少去了,这一年里要用的药材我都给你晒好放进仓库里了。”虽然说孟旸也不是第一次出去了,可是每到这个时候,平常没有的情绪就会一股脑的涌出来。
“知道了,没看见过有人比你还啰嗦的。”老人摆摆手,一脸的不耐烦。然后赶在孟旸离开之前,先一步照着原路回去。
孟旸在原地目送着老人离开,见老人的身影逐渐淡去之后,他便收拾好心里的情绪,整好背上的行囊,踏上了出谷的路。
药王谷离建康城之间隔着三天的路程,虽然说三天的时间很短,但他这心里莫名地就觉得着急,像是前边发生了什么事一样,让他恨不得立马就赶到叶离身边。
而在这三天的时间里,身在天牢里的叶离,身体的情况却是日渐转下了。
虽说她体内的寒毒因为沥心散的原因现在还没发作,可她却受寒毒的影响,身体的温度又一点一点的低了下来。尤其到了午夜,外边的气温降到最低时,她的体温简直就能和死尸的温度相媲美了。
这些天里,叶离大部分时间都是缩在稻草堆上,虽然还有意识,但整日除了三餐她会起来吃点外,其余时间她都像是个死人似地,裹着身上的一床散着霉味的被子,躺在那儿一点动静都没有。
又入了夜,周围的气温瞬间又低了下来。叶离就这么缩在牢房里的一角,紧紧裹着身上的被子,不住地打着颤。
在迷迷糊糊之间,她似乎感觉到额上此时有一片温暖的触感。那方温暖显得是那样的微弱,但在她看来,却比冬日里的炭火来得更为炽热。
“……怎么会这么冰呢?叶离,叶离你醒来啊!”
恍惚间,叶离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摇她,随着那阵动作,还有一声着急的女声在她耳畔响起。
“别闹……我要睡觉……”叶离难受地皱了皱眉头。虽然说这些天里她都在睡觉,可是却总觉得睡不够,越睡就越觉得困。
“叶离!你别再睡了,快点起来啊!”闻言,那女子下手的劲就越大了。
经她一番折腾之后,叶离这才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皮。
叶离颇费力地支着身子,靠着背后的墙坐了起来。借着牢里暗淡的光线,这才看清了面前人的长相。
面前人着一袭湖蓝色广袖襦裙,腮凝新荔,眉眼自带一股子英气。一双杏眸炯炯有神,黑眸里映着牢内微弱的烛点,看着像是天上忽闪忽闪的星子一般。她绾着一个秀气的双环髻,发间簪着一对蝴蝶步摇,只留下一半青丝披散在脑后。
在她看着她的同时,她同样也目带担忧地看着她。
“凝芊,你怎么来了?”看是刘凝芊,叶离这才将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了些。
“我要再不来,你就该冻死了!”刘凝芊暗嗔道,看着叶离几近透明的脸色,杏眸里满是担忧。
“咳咳……”叶离轻咳了一声,摆了摆手,道:“没事,老毛病了。”
“你这样下去不行,我给你去找御医。”说着,刘凝芊放下手上的食盒,转而就要起身。
“不要找御医……咳咳,我歇歇就好。”叶离急忙阻止道。
她不能让太医过来,否则,她是女子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见她如此,刘凝芊不由地着急道:“叶离,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要逞强也不该选择在这个时候吧?”
她知道叶离这人要强的很,从来不会轻易地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别人看。可现在以他这情况,再拖下去恐怕就要出事了。
“我不是逞强,只是我这病连太医都没法儿治,所以就不用麻烦了。”叶离抬了抬手,稳了下情绪,才语气平稳地说完了这一句话。
“那这样就更该找太医了!”听她这话,刘凝芊就更着急了。
“凝芊,我说不用就不用了。你再坚持我可就赶人了啊!”见她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叶离立马就冷下了脸来。
刘凝芊的好意她怎会不知?只是她真的不能看太医。
刘凝芊虽说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就怕叶离冷下脸来不理她。见他这样,她也不好在坚持了。于是她又蹲下身子,和叶离平视:“可不看太医的话,你的身子怎么办?”
孟旸那家伙这些时间也不知道哪去了,好长时间都没见着他的人影了。要是他在的话,就可以让他过来了。
“没事,这老毛病我挺挺就好,没准儿明天就没事了。再说,我身上还有药呢。”叶离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扯了扯嘴角,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