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荣泰公主扒拉到了一旁,安泰公主挺胸抬头地回了自己的寝宫,留下荣泰公主站在那里。
看着她一溜烟儿远去的背影,荣泰公主气得狠狠一跺脚。
“殿下……”荣泰公主的心腹宫人上前欲劝,却被兜头就抽了个耳刮子。
荣泰公主怒斥:“没用的东西!主辱臣死,眼见着我被人折辱,竟没一点应对,要你们何用?”
宫人捂着脸不敢言,只扑通一声跪下。膝盖触碰到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硌得生疼,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唯有不停磕头而已。不过片刻,宫人雪白的额头便青紫一片,渗出了血丝。
荣泰公主冷哼一声,视线并不在宫人身上。随手扯下了路边一朵开得正好的合欢花,荣泰公主心中焦躁不已。
如今,她的日子并不好过。当然了,只凭着荣泰公主那不多的脑子,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她堂堂帝姬,竟然会把日子过到了这个地步的。
想她荣泰公主,生母乃是中宫皇后,正经的嫡出。便是下嫁,驸马家中亦是勋贵世家。驸马虽说能为平平,但胜在容妙俊俏,性情温柔,她但凡说东,驸马绝不敢有往西的意思。按说,以她当朝最为尊贵的嫡公主身份,无论如何这日子会过得有滋有味儿才是啊!
可是看看如今呢?她母后幽居凤仪宫,虽仍享皇后尊荣,却失了凤印权柄,如今活得如同透明的人儿。兄弟呢,明明是父皇长子,如今也能占个嫡字,她和母后颇有一番运作,想将兄长推到储君位置,谁料自从大婚后,她那兄弟被个媳妇拿捏得死死的,甚至因为个没见天光的孩子与母后闹了起来,如今竟然连进宫请安都少了。
母亲兄弟都指望不上,荣泰公主想一想本就偏心,近来愈发偏到了咯吱窝里的父皇,又是酸楚又是嫉妒。
要说她父皇,对皇子皇女们的确格外的宽容疼爱。往日里,纵然她不及安泰受宠,那比寻常人家的女孩儿也是好得多了。可就仅仅因着她多说了几句话,就说她插手公公房里事,她也很是冤枉的好不好?谁耐烦去管个老头子的房里事啊?
要不是她那个婆婆待她不够尊重,每每见到都是一副死人脸,她会去对个老姨娘和颜悦色?现下倒好,婆婆那边儿出门就哭诉她如何仗着身份纵容庶子夺嫡,驸马也是因此恼火了,竟不再来公主府里,哪怕她着人宣召,也只推辞病了不过去。这叫她往何处说理去?
越想越是烦乱,荣泰公主想着,归根结底,这驸马一家子敢这样对自己,无非是觉得皇后失宠失权,她这个中宫所出的公主不若以前尊贵了。说到底,还是得在父皇跟前露了脸,说一说自己的委屈,然后才好叫临安侯府都明白过来呢。
拿定了主意,荣泰公主想着要去勤政殿那边儿再走一遭。无论如何,也得见到了她那偏心眼的父皇再说。
一抬头,便看到了远处走来两个人。看服侍,前面一人袅袅婷婷,粉黄色宫装,虽看不真着,但只看身形姿态,该是个年轻的宫妃。
说来也是,原本从春天里就开始选秀了,原也用不得多长的时间。不过是粗粗地查一查家世,再让秀女们在宫里住上十天半月的,探勘一下人品,最后皇帝见一见,喜欢的留下给个位份,不喜欢的放回家去自行嫁娶。只是今年的事儿格外多,故而已经入夏,秀女们还在宫里住着,没选出个一二三来呢。
那宫妃已经走到了荣泰公主跟前。荣泰公主便闻到了一股子很是淡雅的香气,不似宫中寻常所发的香料。
宫妃福了福,“见过殿下。”
见她发间只有两三样的碧玉簪环,倒是眉间画了与宫装颜色相同的花钿,愈发显得肤白如玉,目若春水。年轻且鲜嫩,虽说不上绝色,在这人人盛装明艳的后宫里,倒也令人觉得耳目一新。
当然了,宫妃往新鲜处捯饬,来吸引帝王的注意,这种争宠的手段也实在是说不上多高明,便是蠢如荣泰公主,也能 一眼就看穿。
“你是谁?”从这宫妃的年纪穿着来开,也就是低位份的。荣泰公主连珍贵妃都不放在眼里的,何况这样的呢?不过既然走到了自己的跟前,她也还是随口问了一句。
那宫妃轻言慢语,声音轻柔如同春天里的第一场小雨,“妾姓江,得陛下恩泽,赐住寒香殿。”
“你就是那个父皇从宫外直接带进宫里的美人?”荣泰公主恍然大悟。皇帝从宫外遇到一个女子,连一个来月的选秀都等不及,直接接进了宫里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京城。荣泰公主当然是最早听说的那批人了。于皇帝来讲,这不过是一桩韵事。到了他这个地位,连风流两个字都说不上。但能叫帝王如此迷恋的女子,可就不好说了——人人都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女人能够将女色上一向不过分的皇帝如此着迷。
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姑娘进宫后,必然是圣宠加身风光无限。没想到,人是进宫了,品阶却不过是个倒数第二的美人,寝宫就是寒香殿。寒香殿,听听,只看名字就知道,这宫室不是冷宫也差不离了。
荣泰公主自是不会将这么个人放在眼里。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江美人一番,笑了笑,“眉眼周正,肌肤润泽,倒也算得美人。我听说过你,原以为是个倾国倾城的,现下一看也不过如此嘛。”
荣泰公主自己就是个极美艳的,从小宫里见的宫妃燕瘦环肥,又有哪个是丑的呢?见到江美人后,只觉得这女子与传闻中迷倒皇帝的美女颇有些差距。
这美人便是江沁玥了。她入宫日子不算长,可原本独宠后宫风光无限的幻想已经被尽数打碎了。是的,珍贵妃掌宫务,不会给人有指摘的机会,除了住得偏僻了些,一应用度,服侍的人,都是预备好的,甚至因自己是皇帝钦点进宫的,珍贵妃还额外给多安排了几个内侍宫人。
然,也就是如此了。皇帝想起来的时候,她也承宠过两次。因这个,倒也不至于被宫里那些势利眼的捧高踩低。
一句话说,江沁玥在宫里的日子,远不如她想象中的美好。
这不就是么,与荣泰公主顶头儿相遇,无端端招来一通嘲讽。
江沁玥心下生怒——眼前便是嫡出的公主,身份高贵,也没有这么折辱人的!她虽然年轻,也是皇帝的妃嫔,按照礼法,荣泰公主得叫自己一声庶母!
不过好在,江沁玥本来就是很擅长做表面的功夫,又经历了这许多事,已经多了些面上恭敬的功夫,只低头福身,柔柔地说道:“妾姿容平庸,蒙陛下青眼得以入宫伴君。与娘娘们和殿下们相比,自是不值一提。”
一语未了,荣泰公主已经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