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寂便道:“夫人不必担心,我回城后便进宫去请旨赐婚。”
林氏:“……”
不知为何,很想打人。
唐燕飞劝自己的娘:“虽然说仓促了些,但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千城说,陛下那边儿早就有了太子妃的人选,只等着下旨赐婚了。太子定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他既然知道,却还对阿凝纠缠,不提身份地位,这人品首先可就靠不住了。说到底,不过是个好色之徒罢了,况且阿凝又不喜欢他。这个……”
他指了指晏寂,“好歹待阿凝的心实在些。我想来想去的,也只有他能护得住阿凝了。”
林氏囿于内宅多年,却也并不非一无所知之人。情知儿子说的也确是实情,便没有再说话。
唐燕凝还想挣扎一下,她并不希望自己的终身大事,是这样被匆匆地决定的。只是看到林氏,唐燕飞和晏寂都站在了同一条线上,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她有一种预感,请旨赐婚这事儿,不会那么顺利的。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别院各处点上了烛火。一时吃过了晚饭,因想着唐燕凝之事,林氏也没有心思与顾易等人聊一聊。饭后,便推说自己乏累,先回了屋子。
她一走,旁人也不好继续坐着。唐燕飞便邀了晏寂等三人往自己的院子里去说话,唐燕容却跟着唐燕凝回到了她的住处。
“阿凝,你……不会有事吧?”与唐燕飞的乐观不同,唐燕凝是见过晏泽的,也敏锐地从晏泽的言行举止中感觉出了他的势在必得。她实在有些担心,晏泽毕竟是太子,若他一意孤行……哪怕是极快地出了阁,唐燕凝怕是也不得安稳。
唐燕凝却似并不担心,老神在在地换了衣裳。因谷雨不在身边,林氏便打发了立夏来服侍她。
立夏这丫头还不及谷雨稳重,忧心忡忡地一面铺床,一面说道:“这可真是的。太子怎么着,我这做丫头的本不敢说,可我瞅着,这些天太太很是担心呢。都是太子了,怎么还能……那么任性呢。”
“傻丫头,你也说了,都是太子了,自然有任性的本钱。”唐燕凝换上了寝衣,“我去沐浴,姐姐你要不要一起?”
唐燕容摇头,“你自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立夏,你去我那儿,告诉小桥,今儿我住在二妹妹这里了。”
摆明了是要彻夜长谈的。
立夏答应了一声出去,唐燕容示意妹妹去洗浴,回头再说话。
唐燕凝也不客气,自己去浴房中泡进了温泉中。她慢慢地沉浸到了水中,感受着那股令人心安的温热,闭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晏寂饭都没吃,便先行回了城。
他一路直接就进了宫。可巧了,皇帝才刚刚下了朝,在御书房里用点心。
晏寂也没有用人通传,直接便闯进了御书房。
“阿寂?”皇帝才用了小半碗的粥品,抬头看见了晏寂,眉眼便露出了笑意,“如何这会儿来了?坐下说话。”
又命人去给晏寂也端了点心汤水来。
晏寂沉声道:“不用了。我来,不是为了喝汤喝粥的。”
语毕,他单膝跪地,“臣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请陛下做主。”
皇帝笑了,示意内侍将饭食收拾下去,“得你这一跪可是不容易呐。没记错的话,打你回京,朝着朕下跪的次数,不超过一巴掌吧?说吧,什么事。”
“臣请陛下赐婚。”
皇帝皱眉,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了?
“阿寂啊,你先起来,有话咱们慢慢说。”皇帝抬了抬手,立刻便有内侍过去,想要扶起晏寂,被他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去吓得一哆嗦,收回了手躬身退开。
晏寂盯着皇帝,心下焦躁,面上却并不露痕迹。
“陛下,臣今年已是及冠的年纪。独居一府,中馈无人,迎娶王妃乃是正途。臣早就与陛下提起,心悦唐国公府二姑娘。还请陛下为臣赐婚。”
“唐家的丫头,确实不错。”看着晏寂那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睛,皇帝沉默了一下,开口了,“只是,朕一心想要给你天下最好的。唐家虽是国公府第,终究没落了,在京中只能算是二等人家。且唐渊此人,目光短浅,极好攀附。朕听说,近来京中更有些不好的传言。此人人品堪忧,唐国公府教养出来的女孩儿,再好亦是有限。故而,朕并不想将这样名声有瑕的女子赐给你做正妃。”
“名声?”晏寂也笑了,笑意有些冷,“唐国公自甘堕落,他的名声与阿凝有何关系?我心仪的,是阿凝这个人,既不是唐国公府,也不是唐国公本人。阿凝便是寻常百姓出身,我的正妃也只会是她。”
皇帝苦口婆心:“你这是年轻,不知道。若你娶了唐燕凝,那日后只会叫她被人笑话——不说别处,便只京中这些宗室,总都要王妃走动维护。哪个宗室女眷,会乐意和名声不佳的交往?少年情怀,总是以为只要二人两情相悦,便会永远在一起。只是,世间哪里有这样简单的?朕也年轻过,知道你的心。阿寂,若你一定要唐燕凝,朕答应你,叫她明春参加选秀,朕将她赐给你。”
他口中的赐,与晏寂所说的赐婚,完全是两码事。
何为赐?
赏下的东西。
晏寂大怒,倏然起身。御书房里几个内侍立刻做出反应,奔至皇帝跟前挡住了皇帝。
其中一个大喝,“大胆!”
“退下。”皇帝摆了摆手,“不碍的。”
又对晏寂道,“你坐下,好好儿说话。”
晏寂直挺挺地站着,眼中透出几分讥屑,“陛下明君,圣明烛照,自是将感情一事看得真切,也做得果断。臣,不行。”
“你……”被晏寂这一堵,皇帝险些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头,上不来下不去。晏寂话里的意思,他如何不明白?只是晏寂生母一事,他当年是真的身不由己。
这其中缘由,却也不好就对晏寂说了。
只得无奈道:“你这孩子……”
晏寂转过了头去,涩声道:“二十年了,我第一次开口求你。你若不应,我自是无法。只是我心意已决,此生我的妻子只会是阿凝。”
说着,转身就要走。
皇帝已经看到了他微红的眼圈,心下大不是滋味,忙叫,“且慢,朕就……”
“父皇。”
皇帝话都没有说完,晏泽就大步走进了御书房。他看了一眼晏寂,点头示意后,行至龙书案前,撩起袍角跪了下去。
“儿臣有求,请父皇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