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兵部尚书如何为难了唐国公,总之,落衙后回到国公府里,唐国公就砸了一整套的官窑瓷器。
唐燕凝对唐燕容说道:“今儿咱们可别去书房了。”
就这个架势,去了后好东西讨不着,说不定还得挨顿骂。
唐燕容笑道:“又不是傻子。”
她手里拿着一方帕子,帕子上绣着的是盛开的桃花,花瓣密密层层地重叠在一起,活灵活现的,比唐燕凝那连针线都穿不过去的女红手艺强了岂止一座山。
“姐姐,这个给了我吧。”唐燕凝看着着实喜欢,便抱着唐燕容的胳膊厚颜讨要,“我做不出来。”
“你本来就不喜欢这些,做不出来也是常情。”唐燕容绣下最后一针,收了线,将帕子交给了唐燕凝,嘴里还说着,“天就要凉了,我想着,给母亲做上一套秋衫。就是怕做不好,叫人看了笑话。”
唐燕凝一面看帕子赞叹,一面嘴里说道:“一套衣裳得花费多少功夫啊,娘那里又不少了穿的。”
“都是我的心。”唐燕容一笑,“你和大哥也有。”
唐燕凝顿时震惊了,“我们也有?”她大姐这是得费多大的功夫?
“那你不得忙到过年啊?”
唐燕容一笑,“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都选的是上次你给我的料子,现成的提花锦缎,也不用单另绣花,只是裁剪和缝起来的功夫。”
唐燕凝便放下了手帕子,拉起唐燕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但见柔滑细润,十指纤纤,便惊讶,“也还是一样的手啊,为什么我就做不出来呢?”
“你的手是做别的大事的。”唐燕容温温柔柔地安慰她,“我的就不同了,又不会写诗画画,又不会弹琴,只好捡着这些粗浅的来了。”
说到这里,唐燕容也不禁有些心酸。从小到大,她又何尝有机会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呢?能够在小院儿里安安稳稳的有口饭吃,有衣裳穿,都是念佛的好日子了。
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苦涩,唐燕凝连忙安慰她,“这些想学还不简单?家里就有女先生,不过这些先生都有些势利眼 ,跟她们能学出什么好的来?我听说公主府里有宫里出来的姑姑,既懂各种规矩,又很有才学,不如我们求求公主,请这些姑姑来教姐姐。”
唐燕容噗嗤一声就笑了,嗔怪道:“我就这么一说而已。再说了,你和公主交好是你们投缘,哪里有仗着这个就去索求的?那样的话,再好的情分也都磨没了。”
拍了拍唐燕凝的手,唐燕容轻声道,“你的心我知道,只不过我也不是睁眼瞎子,字还是认得的,若有喜欢的,我自己便摸索着学了,很不用这个年纪了再请个先生来坐镇管着我呢。”
她这样说了,唐燕凝也只得作罢。不过,却将唐燕容的心事记下了。
姐妹两个这边说着话,那边儿唐国公已经到了春晖堂,正在和苏老太太商量着,“是不是先接了林氏回来?”
苏老太太老大不乐意,“接她作甚?”
她自来就不待见林氏,都不说出身了,就只林氏那一副病秧子的模样,就叫她老人家很是不满——谁家娶媳妇,不是为了给家门开枝散叶?偏偏林氏就那么娇贵,生了一儿一女就再没动静。这就罢了,成日里病西施似的,连给她这个婆婆晨昏定省都做不到,还得每日里金饭银茶地伺候着,这哪里是当媳妇的?活脱儿一个祖宗呢。
唐国公自然知道老娘的心思,耐着性子说道:“林氏本就是搬出去养病的。这都好几个月了,我前两次过去,看她恢复得不错,也该搬回府里了。不然,她一个人在山上住着,我也不能放心。再说了,外人看着也不像话。”
“有什么不像话的?”听见唐国公竟然替林氏说话了,苏老太太惊讶之余,也愈发的不满了,“不是她自己要出去养病的?我早就说了,这么大的国公府,就没个她能养病的地方不成?还特特地搬到山上去调养,那时候你不嫌不像话了?”
说到了这里,苏老太太两道疏淡的眉毛一皱,疑惑地看着唐国公,“你这该不会是,又瞅着她好了吧?”
她顿时警醒起来。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儿子是个风流多情的性子,换句话说就是有那么点儿好色。年轻时候与苏雪柔那样的要好,也没有耽误他收丫鬟睡通房。林氏,不说别的,容貌那是一等一的好,这一点只看唐燕飞兄妹两个的长相便知道了。
就算苏老太太再不喜欢林氏,也得拍着心口说一句,单只姿容而言,便是侄女也比不得林氏的。
唐国公哭笑不得,“母亲,您这说的什么话?”
“都是实话!”苏老太太已经机灵得坐得直了,浑浊的老眼难得射出一缕精光来,“我可告诉你,旁的我不管,若是辜负了阿柔,我头一个不能答应!”
对儿子迟迟不肯给侄女一个名分这件事,苏老太太是格外的不满。尤其现在,侄女的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她的金孙呢。
“母亲!”苏老太太开始东拉西扯,就叫唐国公很是有些个憋屈起来。旁人家的老封君,不说多么的知书达理,起码是明白人。偏偏他的亲娘,胡搅蛮缠的,半分帮不到他不说,还一门心思地扯后腿。
现下,是说苏雪柔的时候吗?
吸了口气,压下了心口的郁闷,唐国公稍稍提高了些声音,脸色也不那么好了,“如今我在外头,很是不好过。您大概是不知道,我管着的武库司,那是朝中第一等的肥缺,多少人盯着我,想把我拉下去?就连兵部的尚书,都一门心思想叫心腹取代我。”
“我的儿,那可如何是好?”苏老太太慌了,儿子的前程,可比什么都重要!又骂兵部尚书,“凡事都得讲个理呢,你这差事当得好好儿的,他就要插一手?好大的脸呢。”
唐国公实在是无奈极了。遇上这么个糊里糊涂的亲娘,他是招谁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