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并没有持续太久。
正当众人扒在殿门外的柱子后进退两难之际,
“够了!”
一道极具威慑力的声音从殿门外传来,
见状,众人纷纷别过视线循着那道声音而去。
只见一灰袍白须的老者带着几个道童架着仙鹤而来,光看老者威严的气质与样貌便可以大概猜出他在华阳剑派的地位很高。
这人名为聂宗, 是华阳剑派如今的掌门, 也算是晏清安的师叔, 当年晏清安的师父托付晏清安去救被魔教灭了满门的少年一事他也知晓。
只不过聂宗当时就不看好晏清安师父的想法, 他认为“贺恒”被魔物影响太深, 就算是救回来了,心性难免也会变得顽劣不堪、不服管教, 再者说, 将他体内的魔魂与灵根一道封印终究不是长久之际。
最后在对方的坚持下,他也就没有再发表异议。
可如今, 没想到只过了两年, “贺恒”就闯下这般祸事, 而且如果不是他今日在殿堂上主动承认, 那么这些罪名都要由他的师侄来背负了。
想到这,聂宗将双手负于身后,转身看向众人,一字一句道:
“今日之事我聂某会给诸位一个交代,既然信物失窃属实,那我华阳剑派定会倾尽全力将苍山地底的那些魔物再次封印,”
“只不过,至于信物到底为何会失窃, 以及如何处罚失职之人,是我教派内部的问题,相必大家今天在这里热闹也看够了, 差不多可以回了。”
聂宗的这番话可谓正中那些扒在门口柱子上进退两难的“正道之士”下怀。
他们哪是想再呆在这里看热闹啊,他们这是急需有人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一听聂宗这么说,绥谷当即站出来道:
“既然聂掌门说了会还我们一个公道,那我自然相信聂掌门的话,今日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就领着众人仓皇离开了。
待众人都离开之后,聂宗回过身,又将目光转向殿内。
他的视线先是短暂地在褪去黑雾的贺恒身上了停留,眸中夹杂着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失望,有些生气、还有藏着半分不易察觉的畏惧,最终这一切都化作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随即他又看向了屋子尽头的晏清安。
聂宗是看着这个师侄长大得的,晏清安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对方是宁愿撞南墙也不愿走捷径的性子,所以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外界传闻晏清安为了突破第十层从而与魔教勾结的传闻,
想了想,他看着晏清安说道:“信物失窃是我华阳剑派的问题,但贺恒是你的徒弟,所以要怎么处置他由你来决定,只不过......”
说到这,聂宗又将视线转向贺恒,
“既然他承认了这一切都是他做的,那从今往后他就与我华阳剑派再无瓜葛。”
听到这话后,贺恒面上不动神色,心里却是腹诽道,
可以,
开局就被逐出师门,这很符合龙傲天的剧本。
996:【......我要提醒一下,你拿得是火葬场剧本,别老是觉得自己拿的是龙傲天剧本。】
贺恒:“没差,都一样,有时候要换个视角看问题懂吗?别老想着‘火葬场’、‘火葬场’给自己整那么大压力干嘛呢?”
996: 【......】
下一秒,聂宗又从广袖中取出一个灰色的小瓶子,放在桌上,随即看向晏清安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至于你的伤,待会儿让薛姚来看一下,我这里有瓶活经化骨散,你可以先拿去用......”
他深知晏清安目前内力尽失且经脉受损,而这并不是小问题,就算让他们宗门里声望最甚,素有“医圣”之称的薛姚来看也不能有办法迅速修复。
最好的结果或许也只能是先修复经脉,然后一切再重头来过,那晏清安这二十几载的努力就一下子白费了,这对于每一个修道者来说无外乎最残酷的打击。
“咳,咳,”
晏清安一开口又止不住咳嗽了几声,随即他用袖口掩住嘴角,向聂宗道了声谢。
聂宗在离开望安居之际,派了身边的几个道童特意留守在这里,并嘱咐他们在自己彻底将魔物封印之前不要放贺恒离开华阳剑派的南山天宫,以防他又做出什么有损门派名誉的举动。
聂宗离开之后,原本侯在殿内的门童也退到了殿门外,偌大的殿内一时间只剩下贺恒与晏清安两人。
根据刚才996提供的信息,现在晏清安的黑化值勉强稳定在90左右了,但目前对方的身体状况还是很不好,所以贺恒想着先让聂宗刚才所说的薛姚先来看一下。
想到这,他看向晏清安开口道:“师父......”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晏清安给打断了,
“你不是我徒弟了。”
就在刚才,晏清安反复思索了一下这件事的缘由。
当年救“贺恒”是因为他受到师父所托并且贺家对华阳剑派有恩的缘故,而“贺恒”之所以会做出那些有违门规、大逆不道的举动,说到底,就是自己管教不当。
既然如此,那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自己受着便是,但从此以后他与贺恒的师徒情分就此一刀两断,到那时贺恒如若再做出有害于苍生的举止,那么华阳剑派将不会再庇护他的任何行为。
听到晏清安的这话之后,贺恒先是一愣,随即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就在刚才自己被逐出了师门,所以现在确实不再是他的徒弟了,但是自己不叫他师父的话,那应该叫他什么呢?
“晏清安”、“清安”、“清清”、“安安”?
直呼大名听起来怪凶的,后面三个,显然他们在这个世界中还没有达到能这么称呼对方的亲密程度。
所以思来想去,
哪个都不对劲。
最终,贺恒抬起头看着他说道:
“你说的没错,但这并不妨碍我叫你师父,你叫你的,我叫我的,我们各管各的。”
晏清安:“......”
他第一次知道贺恒有这种能把人气得死去活来的本事。
下一秒,晏清安又撑着桌角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嘴角沁出缕缕殷红的鲜血,整个人显得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见状,贺恒直接走过去将他打横抱起,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身子突然腾空的一刹那,晏清安蓦地瞪圆了琥珀色的眼眸,有些不可置信地往向抱着自己的男人,脱口而出一句,
“你放我下来。”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贺恒双手当真往后一撤,让人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把怀里的人甩出去似的。
“唔.....你!”
晏清安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他以为贺恒要松手,情急之下无意识地伸出双臂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可紧接着身子并没有像预料之中的一样腾空,贺恒宽大的手掌又稳稳地托出了他的身子。
晏清安仰头看去之际,便瞧见了男人嘴角浮现的淡淡笑意。
意识到自己被人戏耍了之后的他有些闷闷地将脑袋缩了回去,没有再说话,这个时候却又听对方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放你下来?”
“然后你能走两步给我看看吗?”
晏清安:“......”
已经被气得没话说了。
贺恒一路将他抱到了卧榻上,随即又吩咐门童去将聂宗口中所说的薛姚给找过来。
薛姚到的很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脚踏着长剑从自己的居所来到了望安居。
在替晏清安把了脉后,矮胖模样的老者捏着自己短短的灰须止不住地唉声叹气。
见状,贺恒将人拉到一边问道:“啥意思啊?”
他怕薛姚再怎么叹气下去,晏清安本来人还行,但这大悲咒似的叹息听多了,人倒是给弄得气短了。
“唉,” 薛姚又叹了口气,“他这个难搞哦。”
“经脉俱损,又缺了内丹,就像是把一壶水全倒空了,你现在又让我突然把壶变满,这世上哪有这样的法子?”
贺恒也不知道他这个难搞是多难搞,想也没想就说道:
“那我把内丹还给他不行吗?”
闻言,薛姚冲他连连摆手,“这怎么行,你想想,你吃下去的东西,难道还能再吐出来不成?”
贺恒:“......”
倒也不必说得这么恶心。
想了想,他还是问了一句,
“那您说说,真就什么法子都没了吗?或者有什么能快一点恢复内力的方法吗?”
薛姚沉思了片刻,道:“据我所知,清一教的万谷丹圣有一套恢复心脉的独门秘笈,这个可能会有效,但这人常年深居简出,要么就是在闭关修炼,很少有人能得到上门造访的机会,只不过......”
贺恒有点受不了对方这个慢吞吞的性子,拽过对方的袖口催道:
“只不过什么?”
薛姚:“只不过五大教派近期在云台山举办宗门比试,据说那位也会到场,如果有机会博得宗门大比的头筹,想必要见他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听起来挺好办的。
贺恒当即低着头在心中寻思起来,
他们口中的宗门大比无外乎就是一大帮子人聚集在一起,然后互相之间打了打去,谁拳头最硬、把其他人都打趴下了,就是最后赢家呗。
这个活动听起来再适合自己不过了,如果他现在过去,那那群人不都是白给吗?
待两人聊完,薛姚给晏清安开了些药,贺恒吩咐门童去煎药之后,便又来到晏清安的屋子。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对方的房门,却见柔软的床铺上,晏清安墨色的长发铺散开来,而他本人此时正紧闭着双眼,缩在角落处将身体团成了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看上去显然已经睡着了,只不过身上的被褥只盖到了腰处,大半截身子都露在外面。
见状,贺恒走到床边,轻轻地替晏清安拉上被子,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手背却不小心地触碰到了晏清安的脸颊。
手背上上传来对方脸颊温热触感的那一刹,晏清安原本紧闭的长睫蓦地颤动了一两下。
贺恒没有多想,直接将手给收了回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几下“咚,咚,咚,”的敲门声,随即小门童将木门“吱呀”地推开了一条缝,将半个脑袋探进来看向贺恒道:
“药煎好了。”
怕对方将已经睡着了的人吵醒,贺恒赶紧朝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又快步走到门口,冲那小道童说,
“你先放着,等他醒了之后,给他热一热再端进来。”
说罢,他便转身转身出了屋子,离开的时候顺手带上了木门。
只是在那扇门一关上之后,原本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的晏清安忽然睁开了眼睛,眸中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晏清安双手抓着被子,在床上辗转反则地翻了好几个身,可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出刚才那一下对方手背无意抚过脸颊的微凉触感以及贺恒对小道童说的那些话。
贺恒的这些举措都不像是装出来的,否则也不会特意在自己睡着了的时候表现出来。
他倒立飞行的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毕竟要达到那个效果也需要一些难度。
但是,贺恒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一刻,晏清安只感觉脑子“嗡嗡嗡”的,从贺恒倒着御剑飞行的那一刻起,他的脑子就开始“嗡嗡嗡”的了。
好烦啊!
最终,什么思绪也整理不出来的他忿忿地将被子拉过了自己的脑袋,试图把自己闷死在被子里......
晏清安醒来的时候只感觉整个人都晕乎乎的,窗外的天色都暗了下来,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
似乎是因为对方之前给自己渡送过灵气的缘故,肺腑里的真气算是平稳了下来,再没有先前那般撕心裂肺的剧痛了,只不过他浑身上下的肌肉依旧酸痛,整个人都没有什么力气。
晏清安半撑着靠在床头,准备穿鞋下床之际,门外突然响起“滴答!滴答!”一连串急切的脚步声,随即他便见门童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道:
“晏道长,不好了,您徒弟刚才不顾我们所有人的阻拦,直接御剑飞了出去,破了聂掌教留下的门禁,说是要去参加什么云台山的宗门大会。”
晏清安当即靠着床头,有些头疼地扶着额,心想贺恒不会又是出门闯祸去了吧?
想到这,他赶紧穿了鞋下了床,拿起挂在门上的长剑就走出了殿门......
而此时的云台山山脚处,却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围满,一副热闹非凡的模样。
听闻若是能在此次的宗门大比博得头筹便有机会能参观万谷丹圣仅对其坐下弟子开放的藏书阁,更是有习得其独门心诀的机会,来自五教六派的青年学徒便都想来凑个热闹。
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往上走个几分钟,便能看到一个气势恢弘灰色石门,正中央刻着“清一教”三个大字。
而石门前摆着两张木桌,每张桌前都坐了两三个身穿青衣道袍的道童,这些道童会记下前来参赛者的姓名、宗门以及年龄,说白了就是这次宗门大比的报名处。
在他们前方的道路上排了两列长长的队伍,都是些来报名参赛的年轻道士。
这些前来参赛的人年龄看着都不大,服装各异,气质也大不相同。
只是在其中一条队伍前列,可以看到其中一身穿黑衣道袍、怀抱长剑的青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倒不是说他的模样穿着有多奇怪,只是别的队伍都挨得很紧,而他身后空落落的,排在他后边的人都与他保持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就好像他是会吃人的老虎一样恐怖,一旦靠近,就会被对方给生吞活剥了。
下一秒,
只见其中一名负责报名的道士勾了勾手指,头也未抬地冲人群喊道:
“下一位。”
闻言,贺恒便快步走到了那桌子前,
道童翻着手中的记录册,并没有抬头,
“姓名,宗门,还有年纪多大了,我们这里不接受超过二十五岁以上的参赛者。”
贺恒一一如实答来,
“贺恒,华阳剑派,二十。”
将这些记录在册后,道童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
这不瞥不要紧,一瞥吓一跳。
当他看清贺恒眉间那个朱红色的印记之后,整个人明显地愣了一下,这个印记怎么看怎么邪气,
好怪哦,
再看一眼。
还是有些怪,
于是道童忍不住问道:
“你来参加这次云台山举办的宗门大比的目的是什么?”
随着他话音落下,
贺恒用力地把长剑往地上一插,周身顿时浮现出阵阵黑雾,光是看着便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眉间那抹诡异的朱红色印记也变得愈发明显起来,宛如鲜血的色泽一般,脖颈间的荆棘纹案再次开始显现。
他这一下,直接将身后的人都吓得又往后连退了十几步。
只有迫于掌教命令来给参赛者登记报名的道童还坐立难安地坚守在岗位前。
下一秒,贺恒看着面前的小道童,用中气十足地声音说道:
“我的梦想是成为正道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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