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件珍贵的金玉珍宝在明亮的羊油灯下闪动着璀璨的光芒,艾山一张冷肃的面孔在宝光映照下也升起一抹醉人的酡红。
终于等到所有商号的管事都送出了礼物,艾山也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他下首的方翎。
似乎是刚刚发现方翎一样,艾山笑道:“竟然是位新朋友,不知是?”
“扶风城子方翎大人麾下,扶风商会掌柜沈富见过艾山将军,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毫不客气地冒用了沈富的名头,方翎轻轻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枚手指头大小,用红布包着的珠子放在了桌上。
艾山闻言倒是没有急着去查看那枚珠子,而是看着方翎有些玩味地笑道:“扶风城子,扶风商会?”
随着他的笑语,一旁二十多位牛高马大的回鹘武士同时目光不善地看了过来,这些天方翎这个名字在回鹘部中的名声可是格外的响亮。
如果说先前消灭那十二个回鹘部落还只是让人知道渭水岸边有了方翎这么个人物,但在击败了得到六大金帐援助的沙驼部后,方翎这个名字已经足以被回鹘高层正视。
把玩着手中的空杯,艾山冷笑道:“杀我族人又来我山阴城中示威,阁下莫非是欺我回鹘勇士弯刀不利吗?”
似乎是为了呼应艾山一般,方翎身后一众回鹘武士同时拔出弯刀,雪亮的刀光让会客厅中的商号管事们如坠冰窖,就算是作为商队领队的钱然心中也是连珠箭般地叫着苦,他也没想到方翎竟然会这么实诚地把自己的来历说出来,莫非随便编造一个商号的名字不可以吗,他把自己折腾死了不要紧,如果这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背后的家族又岂会放过自己和家人。
见方翎随意瞥了一眼身边的几位商队管事,艾山眉头一扬,他们身后的回鹘步卒出手抓小鸡一样抓着他们的双肩将他们带出了会客厅,一行人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就算相比之下最讲义气的钱然也只是丢给方翎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顺从地被回鹘武士带去了会客厅外面。
艾山冷冷地看了方翎一眼:“碍事的人已经走了,如果你的话不能让我满意,你应该知道你有什么下场。”
没有在意艾山的威胁,方翎笑道:“那些被我家公子灭掉的小部落可和药葛罗部没有任何瓜葛,而那沙驼部也不过是六大金帐的走狗,打残了它也于药葛罗部丝毫无损,像前些日子定西军斩杀两万回鹘精兵,其中过七千来自药葛罗部,如今山阴城既然能和钱掌柜他们做生意,自然也就能和我们做,战场上打生打死是那些大人们的事情,战场下又何妨我们各取所需?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好一个只有永远的利益。”艾山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我们和姓钱的他们交易就可以了,又何需再找其他商号?”
“他们?”方翎脸上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不屑:“几个联手才能凑出两百车货物的小商会也配和我们比?将军说出这样的话,不会是不知道我家公子的身份吧?”
艾山目光一凝,在扶风城两败击败了十余个大小部落进而声名远播的时候,那位方家大公子的名声也随之传遍了回鹘部高层,而他作为药葛罗部族长的亲兵又是山阴城这等战略要地的二把手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他不是已经被剥夺了继承……”
“那也比这些小商人强得多。”
脸上挤出一抹主辱臣死般的悲愤,方翎打断艾山的话道:“我家公子和西平侯顾明棠大人相交莫逆,手中的货物可不是他们能比的,另外将军也得到西平侯即将回京任职的消息了吧?”
艾山点头,这消息传来的时候可是在回鹘部高层可是引起了轩然大波,顾明棠这个和他们对峙了十多年的老对手一朝离去,几大金帐部族高层这些天可是酒宴不断,很有些弹冠相庆的感觉。
方翎一笑:“早在先前西平侯就已经言明,在新的定西军节度使上任之前,为了防止资敌,所有商队都不会得到出关的路引,如今能和山阴城交易的只有我们扶风城,作为见面礼,这是我家公子的一点心意,还请将军笑纳。”
见方翎将那枚用红绸包裹着的珠子推到自己面前,艾山眉头一扬将那珠子取来,轻轻展开红绸,就看到一枚不过指肚般大小,晶莹剔透犹如水晶的珠子正躺在绸布中,在羊油灯的映照下散发出近乎璀璨的宝光,而透过那透明的宝珠艾山甚至能看到底下绸布上细密的针眼。
“这是,琉璃珠?”犹如被那珠子散发的宝光刺伤了眼睛一般,艾山瞳孔一缩,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在古中国,琉璃通常被认为是由范蠡为勾践督造越王剑时意外发明,当年范蠡将它和越王剑一同献上去时,越王收下了剑,却将此物奉还给范蠡,并赐名为“蠡”,范蠡迷恋西施,便用它打造成一件精美的首饰,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了西施,只是后来西施在前往吴国之前,将这件首饰退还给范蠡,泪落蠡上使天地为之动容,有人见此物宝光流转便命名为流蠡,而在之后琉璃器皿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作为祭祀天地鬼神的礼器,非重要场合不能使用,像是西游记中的沙和尚就是因为失手打碎了一盏琉璃灯才被贬去了流沙河。
而在这方时空,琉璃的价值也更加可怕,这种宝物不要说拥有甚至都不是常人有资格一见的,《药师琉璃光本愿经》中有云:“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而由于其可遇而不可求的稀缺性,更是使它成为了佛门七宝之首,艾山虽然不是佛教信徒,但此刻也觉得握着这琉璃珠的胳膊都有些发软。
“直径半寸的极品琉璃珠,这价值……”
眼看着艾山的眼睛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方翎也在仔细盘算着这东西应该值多少钱,他还记得在自己读小学时,五毛钱可以买一大把这种玻璃弹珠,而如果腆着他那张萌萌哒的脸蛋叫上几声好听的,校门口小卖部的老大妈通常还能饶上好几个。
此刻听到艾山自言自语的声音,不由笑着回答道:“这种有价无市的东西谈钱就俗了,贵部中的佛教徒并不多,但在你们的老邻居党项人那里,可是自族长元昊以下都笃信佛教,如果拿去他们的地界,这颗琉璃珠的价格,嗯,一万贯,应该能很轻松地卖出这个价格。”
虽然早有估量,但听到一万贯这个数字时,艾山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一阵绞痛,深吸几口气才算是调匀了呼吸,他在山阴城刮了十多年的地皮,全部身家加起来也差不多只有一万贯钱,而这颗小小的珠子就已经等同于他的所有身家。
死死盯着手中的琉璃宝珠,艾山低声道:“你们诚意我已经看到了,还请先生返回时转告方公子,只要我艾山还有一口气,扶风城的商队就可以在山阴城中畅通无阻。”
“如此就多谢将军了。”
艾山压抑着心头的狂喜连连点头,只是只顾着摩挲手中那颗琉璃珠的他没有发现方翎看着他的目光是何等地讥嘲与揶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