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近日天气更加炎热,琉羽命丫鬟们取冰消暑,忽然枫园那边的小丫鬟悄悄送来一件消息,琉羽得知后暗喜,独自在房里计较半日,不时打发丫头去前面看,听得幕僚们已经离去,她便命丫鬟带上冰镇的莲子汤,径直出了后园前往书房。
书房内,萧齐放下手头那份拟定的名单。
出使冰国的人选都有了,问题在于途中安全,恐怕会引来很多势力插手破坏,最近边界上牧风国时有动静,实在不愿抽调越军护送,这是第一件头疼之事。
休息片刻,他重新拿起名册查看人选,忽见琉羽亲自送汤来,不禁责备:“天热,出来做什么。”
琉羽示意丫鬟退下,亲手将汤放到他面前,看着他尝过,又说了些体贴的话,然后才趁机问道:“听说陛下要派使队去冰国?”
此事本是秘密进行,萧齐闻言立即皱眉:“你如何知晓?”
琉羽这才记起他的忌讳,生恐被他知道自己在枫园内安插眼线的事,心下暗悔,急中生智道:“我的贴身丫鬟无意中听你兄弟说起的。”
萧齐面色稍和。
府中事的确瞒不过萧炎,好在他答应了永恒之间的条件,园中这些侍卫丫鬟也没那个胆量多嘴,倒不必担心消息会外泄。
纵如此,他仍沉声斥道:“丫鬟乱嚼舌根,还不打一顿!”
“放心,我已罚过她了,你还信不过我?”琉羽松了口气,娇嗔着,伸臂环住他的颈,“我正是为这个找你呢。”
“羽儿,这不是你该插手的。”萧齐岂会猜不出她的心思,语气含了三分警告。
“我知道是公事,不该管,但我从没求过你什么,你且听我说一次吧,”琉羽坐到他怀里,央求道,“秦川一族虽是名门,无奈近年人丁凋零,祖上风光早就过去,徒有虚名而已,大哥在朝中做个挂名将军,始终让别人瞧不起。当初父母去得早,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大哥待我情深恩重,从未让我受半点委屈,若没有他,我们如何能在一起?何况他的本事你也知道,皆因陛下看不见的缘故,我只求你适当提携他,就当是替我报恩吧,秦川族风光了,也是你的颜面。”
“他是你哥哥,我自然不会拿他当外人,”萧齐摇头道,“但其中凶险你们女人如何知晓,陛下对我多有忌讳,只会当我扶植党羽,他这样闲散在家未必是坏事。”
琉羽忙道:“此番就派他护送使队,立点小功讨点封赏,也是好处。”
萧齐道:“出使冰国非同小可,恐有意外发生。”
琉羽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早已想过了,此事既是秘密进行,理应无人知晓,就算南王和牧风国有心也是冲着使臣去,你不必太抬举,只让他做个副手,多派点人保护就是了。”
萧齐本不赞同,然见她固执,又想到这些年确实亏欠于她,于是点头道:“也罢,我会考虑。”
得他这句话,琉羽便知事情可成,顿时喜不自胜,带着丫鬟回后园去了。
萧齐重新拾起名册,提笔欲改,一名侍者忽然匆匆来报:“王上,五色地乡那边传来消息,地国有变。”
地国与焰国虽不相邻,彼此却是时刻都没忘记关注对方动静,萧齐所获乃是加急密报,消息尚未传开,此事暂且略过不提。
这边雁初刚走进枫园,就见红叶和丫鬟们全都站在廊上,离小楼远远的,个个脸色发白。
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雁初心头不安一扫而空,面露喜色,快步朝房间走。
红叶连忙阻拦:“姑娘……”
雁初停住,斜眸瞟着她,一个丫鬟做出这种逾矩之事,当然是萧齐吩咐的。
红叶低声提醒道:“姑娘,他毕竟是王上的亲兄弟,你们走太近……”
雁初似笑非笑:“所以你来拦我?”
红叶愣了下,垂首退开了。
雁初走进房间,果然见萧炎半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摇着她的团扇,他本来就有些男生女相,这副模样看上去别有趣味。萧齐虽派了侍卫把守枫园,但又怎拦得住他?对他而言,不过就是挥手杀人这么简单的事而已。
他笑眼弯弯,用团扇替她扇风:“师父,徒儿回来伺候你老人家了。”
雁初走到床前抢过团扇,直入正题:“你到底有没有见老将军?”
萧炎答得认真:“见到了。”
雁初犹有些怀疑:“果真?”
萧炎委屈地垂了长睫:“徒儿怎会欺骗你。”
雁初哪里理会他的鬼话:“那你可有将我的话转告他?”
“师父啊,”萧炎若无其事道,“我只答应替你见他,可没答应替你传话。”
“你……”
“我答应过西聆凤歧不对外现身,卢山迟应该也包括在内,所以我见到他了,他却没有见到我,你不是早就该明白这个结果了吗?”
指甲划过扇面,雁初紧盯着他,慢慢地露出一个微笑,语气轻柔得可以滴出水:“萧炎,我真想掐死你。”
萧炎把玩着帐子银钩上那块枫叶形的坠玉,闻言侧脸看她,露出一个更魅惑的笑:“你掐不过我。”
再受戏弄,雁初二话不说将扇子朝他脸上砸去。
“愤怒了,”萧炎接住扇子,“把愤怒收起,我带来了好消息。”
雁初立即问:“什么消息?”
萧炎道:“那个女人上当了,大哥派了个姓连的护送使队,让秦川琉林当副手。”
“这我早就料到了,”雁初微嗤,“秦川琉羽那个恶心的女人,我要对付她容易得很,萧齐暂时被我哄住,不再防备我,又自认将她当成娼妇在外面藏了百年,亏欠于她,一定会答应她的要求。”
她学着他的样子扶额:“他们欠我的,我却只能自己去拿回来,不公平啊!”
萧炎大笑:“师父,你真是又美又卑鄙。”
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恶毒的话,雁初非但没有半点羞惭,反觉轻松,伸手夺回扇子:“我就是喜欢看她失去亲人痛不欲生的样子,越凄惨我越高兴,怎么,你可怜她?”
“你在怀疑徒儿的忠诚,”萧炎道,“你不是还想让我帮你吗?”
雁初嗤笑:“你以为我还会上当?”
“你还是可以尝试打动我,我虽然没替你传信,但毕竟对你透露了出使冰国的消息,已经帮了你,”萧炎抚摸她的唇,“现在,愿意亲亲你的徒儿吗?”
“你答应过西聆君不会冒犯我。”
“如果你自己要碰我,我又有什么过错?”
“你总有歪理。”雁初倏地扣下扇子,拨开他散乱的长发,俯身在那俊脸上吻了下。
“我知道你失败的缘故了,”萧炎摸着脸道,“作为女人,不会哭,连诱惑的手段都不会,我亲爱的大哥怎会选择你呢。”
邪恶的笑声被吞入口中,雁初也没想到会做得这么熟练,轻易被激怒,或许是因为在他跟前不用伪装,又或许是因为三日后的交易——她本来早就是死人了,早就失去了一切,如今只要能报仇,她还有什么不能做的,有什么不能出卖的?
长睫拂在她脸上,偶尔扇动,细长眼睛闪着红光,萧炎惬意地接受着她的奉承,任她含吮着薄唇,竟是没有多动一下。
刻意表现出的热情在这种冷淡的反应下逐渐熄灭,雁初终于做不下去了,倏地抬起脸,恨恨地瞪着他,那种挫败感令每个漂亮女人都难以忍受,他简直就像是在看她的笑话。
萧炎“咦”了声:“怎么不继续了?”
雁初面无表情道:“你只说让我亲你,我已经做到,你是不是可以帮我了?”
萧炎笑道:“我问你是否愿意亲我,与帮你有什么关系,你误会了。”
他的反悔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雁初这回冷静多了:“无耻。”
“是你以为达到我的要求,我就会帮你,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我,怎么能说我无耻,”萧炎道,“何况遵守承诺只是你们的规则,我从未承认过它。”
“你要怎样才肯帮我?”
“你要怎样才肯放弃报仇?”
雁初断然道:“不可能!”
“皇位与我的命运有很大关系,”萧炎重新拾起团扇放到她手里,“按照以前的规则,文朱重霄退下焰皇宝座,我这一世就会结束,虽说我如今多了条邪火灵,未必还那样,但我不想去试啊。”
雁初不再说什么了,暗暗计较。
日色隐没,山坡上,树叶都被热风熏得懒懒地垂着,扶帘婉玉坐着轮椅,轻衫绣裙,拿团扇轻轻逗引落瓣,身后是两名面生的使女。
“弈主。”
听到声音,扶帘婉玉停住动作看来人:“你是来问罪的吗?”
西聆君道:“真是你?”
“是她自己走错路误闯杀阵,与我有什么关系!”扶帘婉玉道,“就算是我要杀她报仇,那又怎样?你不是说跟她没什么了吗!”
西聆君“嗯”了声道:“那就罢了,想也与你无关,我今日找你另有要事。”
扶帘婉玉松了口气,莞尔:“什么事?”
西聆君道:“冰帝年老,宠臣丰悦弄权,近日我听说扶帘将军与他似乎走得过于密切。”
扶帘婉玉领会:“我会送信警示他。”
西聆君道:“地国与雷泽国日渐强盛,我毕竟出身冰国,如今虽入道门,仍难免挂心。”
扶帘婉玉忙道:“我明白,能为你分忧便好。”
西聆君道:“自古佞臣难得善终,太子早已深恨丰悦,将来冰帝归天,他的下场可想而知,我这也是为扶帘将军好,太子毕竟是太子,莫要想那不可行之事。”
“你还惦记着扶帘族安危,我很高兴。”扶帘婉玉浅笑,目中闪过得意之色。他毕竟还需要她,因为她背后是扶帘全族,冰国万年不衰的大族。
西聆君吩咐使女:“快变天了,送公主回园吧。”
待到扶帘婉玉和使女离开,岚使者现身山坡上,风掀白袍,飘飘然亦有神仙之态。
西聆君道:“将消息透露与尺相国的人知晓。”
岚使者笑道:“弈主高明,就看尺相国能否把握机会了。”
丰悦与扶帘将军勾结,欲废太子,扶立金贵妃的十五皇子,此番扶帘将军临阵退缩,丰悦定然气恨,两人若生嫌隙,得利的就是尺相国与太子。
西聆君淡淡道:“若他无能,太子还是趁早废了好。”
岚使者道:“弈主说的是,只是扶帘将军……”
西聆君道:“扶帘一族在冰国恃恩弄权,显耀至今,是时候被取代了。”
“弟子定会办妥,此事与永恒之间绝不会有半点关系。”岚使者望着扶帘婉玉离去的方向暗暗叹息,扶帘族于他固然有恩,然而想要以此来挟制他,实在是大错特错,他若是轻易被恩情束缚,当初又怎会坐上五灵界尊皇那个位置?
西聆君颔首:“她来了?”
见他问,岚使者忙回道:“雁初姑娘已接来,现在花溪小榭里。”
西聆君便不再多言,缓步走下山坡。
花溪小榭,几名使女抬了水进来,放下一套衣裳。
水是取自永恒之间一种特殊的温泉,有驱寒之功效,于疗伤颇有好处。雁初心情复杂地沐浴完毕,起身穿衣才发现,那件为她准备的衣裳极为特别,薄得几近透明,不该露的地方全看得清楚,一眼便可知道她是要去做什么的。
雁初僵硬地站着。
使女道:“弈主说,姑娘若不喜欢,就不用穿了。”
雁初立即摇头:“没事。”
使女送上件披风:“那就请姑娘前往弈园吧。”
雁初接过披风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住,这才觉得好了点,走出门时,外面暮色朦胧,空气仍是湿热的。使女提着灯笼引路,眼睛始终不看她,雁初从未有过如此的狼狈,低着头,逃也似的往前跑。
转过山坳,瀑布声完全消失在耳边,一座雅致的小园出现在眼帘里。
弈园,无甚出奇的名字,很合适他的身份,园中遍种枫树,看起来也有许多年头了,与枫陵的品种很相似,庭中无一丝杂草,小径被打扫得十分干净。
使女引着雁初往里走,行了百步左右,二人来到一座小木楼前,木质的栏杆,台阶上也铺着木板。
使女走到阶前,恭声道:“弈主,雁初姑娘到了。”
片刻,里面传来西聆君的声音:“进来吧。”
使女欠身朝雁初示意,然后转身出园去了。
雁初走上阶,抬起手。
手放在门板上,虚掩着的木门突然变得格外沉重,迟迟推不动。
明明早已决定,事到临头仍然想退缩,然而她更清楚,失去这次机会,便不会再有了,她自问没有把握可以继续挑战他的耐性。
这种时候还在意这些,他肯答应交易,她应该庆幸才对,被丈夫背叛,她又做什么贞洁烈女?
雁初推开门。
迎面出现的是一扇浅白色木屏风,颜色朴素,雕花极精美,绝非出自寻常工匠之手。
雁初打量着上面的花纹,待心潮平复得差不多了,才缓步转过屏风。
里面陈设简单得过分,靠墙是一张宽大的床,素净帐褥,窗前摆着张木桌,放着两三把椅子,除此之外,就是斜对面的角落里有个落地花瓶,瓶身洁白如玉,斜斜印着一段火红的枫枝画,极富神韵,旁边题着两行诗,瓶内插着大枝的焰国红棠叶,房间这才有了些明丽的色彩。
一道颀长身影立于桌旁,灯光映照,俊脸神态安详。
大约是刚沐浴过,宽松垂地的蓝袍随意穿在身上,衣带不系,前襟大开,露出雪白里衣,如此随意的装束,看上去竟仍像是在宴席中大殿上一样,让人敬畏,不敢靠近。
感受到他的注视,雁初心跳急促起来,情不自禁将披风拉紧了些。
半晌,他踱到她面前,抬手去掀披风。
雁初下意识后退。
他便负手看着她,不说话。
心知这举动极可能令他不满了,雁初只剩了紧张与畏惧,不敢再退。
他看了片刻,道:“你可以走了。”
走?雁初明白了他的意思,反而长长地吐出口气,紧绷的身体莫名地放松了,毕竟之前与南王、萧炎亲密那都是逢场作戏,彼此利用,并未有过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他的拒绝让她失望,却也有了足够的理由逃避。
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西聆君不动声色地道:“萧齐倘若知晓,会感动。”
雁初沉默。
她确实有一瞬间想到了萧齐,在她还是少女的时候,曾经也有过那些美丽羞涩的幻想,这种事不该用于交易,是只能与心上人做的,她以为那个人会是萧齐。
忽然间,披风被毫不留情地扯去,不待她反应过来,双手已被他反制在身后,人已被抱起。
这种姿势使得她胸前越发挺拔,也让他看得更清楚。
雁初全身僵硬:“西聆君不是说让我走……”
他“哦”了声,打断她:“我那是说笑的。”
接下来雁初受到的对待并不温柔,衣裳被扯去,身躯毫无保留地曝露在灯光里,她下意识用双手挡了下,又立刻放弃。
没有反悔的机会。
见他欺身上来,雁初躺在床上不敢反抗,惟有根据自己所知道的尽力配合,伸手去解他腰间绣带,不料手指此刻突然失去平日灵活,莫名地变得愚笨了,竟迟迟解不下来。
他居高临下俯视她,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单手握玉峰,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地揉弄,直待她满面通红地解开了腰带才又开始下滑,最终停在她的小腹上。
雁初感受到那目光冷了,便知自己激怒他了,正回想哪里做得不妥,双腿忽被大力分开,突如其来的痛楚打断了她的思绪,令她低呼出声,倒抽冷气。
毫无预兆地进入,□□涨痛难当,这种感觉竟如此的熟悉。
来不及想更多,撞击使得她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似乎没了重量。
没有多余的安抚,沉重,强势,近似惩罚,雁初几次挣扎后缩想要逃离都被他强行拖回,到最后她惟有双手抓紧身下床单,咬唇忍耐,却仍旧禁不住溢出破碎的□□。
一夜无尽,不知何时昏睡过去,有个声音如冰冷的蛇,在梦中缠绕不休。
“我很想杀了你。”
……
习惯了噩梦,雁初没觉得惊怕,昏昏沉沉地醒来,发现身边早已无人,她连忙撑起身看,只见西聆君坐在桌前,手执一卷书,蓝袍在灯下显得分外清冷。
窗外雷声阵阵,雨声沥沥,昏暗的天色难辨时辰,先前的闷热感已消失,空气变得清新凉爽。
心口无任何不适,浑身其他地方却酸痛难当,雁初低头看了眼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始终不好当着他的面起床,于是抿紧唇,悄悄地将被子往上拉了些。
他放下书卷:“我有事要外出,你留下吃午饭,晚些自有人送你回去。”
原来他早已察觉了,雁初尴尬万分,想这一睡竟是午饭时分了:“西聆君答应的事可算数?”
他很爽快:“一年后,我不会再约束于元君。”
雁初这才放了心,见他起身要走,又忙道:“西聆君请留步。”
他果然侧脸看她。
雁初没来由地心慌,避开那视线:“我还有事想求西聆君赐教。”
他重复:“还有何事要赐教?”
平平淡淡一句话,不知怎的听在耳中居然旖旎又暧昧,雁初想起自身此刻的境况,被噎得满脸通红无言以对。
他似乎对此毫无察觉,打破沉寂:“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