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gameover; the nightg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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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密鲁菲奥雷的地下基地出来时天光大亮,不过一昼夜的时间,却凭空生出了恍如隔世之感。
比起之前那副空无一人的清冷,此时在并盛商业街熙攘热闹的景象反倒像是一个绮丽但易碎的泡沫,碰触的那个瞬间就会分崩离析。
带着各色表情忙碌穿梭与其中的人们,在我看来更像是一个个缺乏深刻意义的符号,无知无觉的以各自的方式填充着这个或许很快就会被毁掉的世界。
我麻木的迈开腿,跟随g田纲吉的队伍混入人群,小心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经过某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我突然合力往对街涌去的人群中停下了脚步,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灰蒙蒙的天空。
直指天空的栋栋高楼将天空分割成小块,而过于厚重的云层又遮住了它原本的颜色,没有一点与记忆相符的地方。
我突然有种感觉,好像自己与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联系都被无情的切断了。
“喂,当心!”
有一道声音穿过那些无关紧要的背景落在耳膜上。
我迟钝的循声转头,在看清对方之前,就感到一只微凉的手猛地抓住我胳膊往后大力一带,紧接着一辆疾驰的摩托车碾过我上一个脚印,自我面前呼啸而过。
我略微酿跄了一下很快站稳,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挣开那个力道。
那只手上带着的熟悉体温,令我莫名贪恋。
可我回过头,目光正对上一张年轻而陌生的脸,颤抖的心脏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是那个人。
当然不是。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他已经死了嘛。
我抬起手,手背靠在眼眶上,突然觉得很好笑。
嘴角牵动的瞬间,有什么随之从眼眶里掉落,直接砸碎在干燥的地面上。
连同我的身体和意识,一起跌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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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处于一段空无一人的欧式回廊中,前后望不到尽头。
回廊外光线充足洒落,从每一根廊柱的边缘切割出光和影的分界,再以相同的间隔与角度投影到回廊中。
但向外望去看不到清晰的光源,也不见其余景色,唯有一片混沌。
这是个梦。
但我感到了风。
有风沿着耳际轻柔的撩起了颊边碎发,带着谁呓语般的低诉。
松散游离的精神只在瞬间凝成一束,身体转过一个角度,笔直朝着风吹来的方向迈开双腿。
我伸出手,一路触摸着虚空,直到指尖碰触到一片微凉。
仿佛要抓住什么转瞬即逝的东西,手心骤然收紧。
我蓦地仰起头,将带着犹带惊惶笑意的自己映入对方深蓝色的左眼。
总算找到你了。我紧紧攥着他的手臂,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クフフフ,真能干呢。
他轻笑着俯下、身,墨蓝色的长发从肩膀滑落下来。
他抬起没有被我抓住的那只手,指尖小心拨开落在我颊边的他的发,然后缓缓低下头,在我额头落下了一片令人叹息的微凉。
心脏像是被谁一把捏住,窒息般剧烈收缩。
我猛地睁开眼,散开的瞳孔焦距最终汇聚在一双棕黑色的瞳孔上。
我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不久前才见过的陌生人。
“你醒了。”他温和的冲我笑了一下,直起身。
我迟钝的发现自己好像正是平躺的姿势,右手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臂。
我心中一惊,松开手,身体猛地坐起。
有什么从额头上落下正好掉在面前的被子上。
是……毛巾?!
我直愣愣的盯着面前的毛巾,还没想明白。
一只手却按着我肩膀,不容置疑的将我又推的躺了回去。
“好好躺着别乱动,你发烧还有一点没退。”
他温声嘱咐着,捡起毛巾,抬手轻轻抚过我的额头,留下一片令人舒适的凉爽。
然后他拎着毛巾,转身去了边上的隔间,很快有水流和冲洗的声音传来。
这时我已经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很快,他从隔间里出来,走到床边,将一块重新降过温的毛巾搭在我额头上。
“……谢谢。”我张了张嘴,声音沙哑而干涩。
“先喝点水吧。”他不等我回答便走到一旁拿了只玻璃杯,倒了杯水,放在我床头矮柜上,作势要扶我起身。
“厄、我还是自己……”
他闻言收回了手,我松了一口气,调整成靠坐着的姿势,接过他递来的杯子,为了不让额头的毛巾再滑下去,只能梗着脖子小口抿着杯沿。
杯子里的水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烫,温度适宜,就像面前这个人给我的感觉。
我小心的越过玻璃杯的上沿用余光打量着对方。
这是一个清秀斯文的青年,五官温润面容白净,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透出浓浓的书卷气。
他原本在看摆在床头的药片说明书,可没一会儿他抬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目光随之扫过来与我的视线在半空中恰好相遇。
我愣了一下,只见他也微微一怔,然后露出一个不知该说是无奈、还是好笑的表情,伸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接过我小心捧着的玻璃杯。
我看着那个早已喝空了的玻璃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样子是该有多蠢,表情又是一僵。
对方却好心的没有戳破,而是走到一旁又替我倒了一杯水,塞回我突然空了的手心。
“喝完再睡一会儿,我熬了粥,还要一会儿才能吃。”
他交待完正要转身,我突然伸手拉住他。
我z都是一愣。
他虽然有些疑惑,却依旧好脾气的笑了笑温声问。“怎么了?”
我讪讪的松开手,对自己奇怪的反应有些懊恼,目光瞥向一边,语气也不太好。“你……不应该解释一下么?”
他环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姿势看上去有些咄咄逼人,但说话的语气却非常温和。
“我认为需要好好解释一下的,是长岛君吧。”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听说你国中没有毕业就退学搬走了,没想到十多年后再见面会是这幅模样。”
“……?!你认识我?”还叫我长岛?这可是我在长崎久里之前在并中用的假名。
“看样子你是不记得我了。”他露出了然的神情。
“厄、不,只是……变化太大了。”我下意识撒了谎,脑子中快速搜索相关的人名。
“这样啊。”他包容的笑了笑,没有拆穿。
这时我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一个人。“我认识水泽社长的时候,你可还没戴眼镜。”
他愣了一下,抬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冲我笑着点了点头。“的确,不说我也忘了,我上高中才开始戴眼镜,看来还是长崎君记性比较好。”
我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好像蒙对了。
水泽是并盛中学读书社的社长,严格算起来应该是我学长,我的入社申请还是他批准的。
他在的时候,读书社好歹还有五六个人,等他毕业以后,这个社团就只剩我一个,然后很快,随着云雀恭弥的入学,这个只剩一个人的社团便被迅速壮大的风纪委员会给吞并了。
老实说,我对当年那个社长真的没什么印象了,就算不算这穿越的十年,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四五年前了,对这个人的样貌早已记不清了。
“不过,长岛君的样子倒是没怎么变呢,站在人群中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他一只手点着下巴,微微偏着头,回忆道。
“呵呵。”我低头干笑着,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理解的笑了笑,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臂,将搭在我额头上的毛巾换了一面,然后安抚的揉了揉我的头顶。“我去看一下炉子上的粥,你在这里乖乖休息,知道了么?”
我浑身一僵,抬眼就见对方仿佛在掩饰什么的推了推鼻梁上完全没有下滑趋势的眼镜。
“咳、抱歉,职业习惯……”他目光有些尴尬的飘向一边,“我现在是一名儿科医生。”
原来,是被当成小孩子了么。
我垂眸轻声叹了一口气,想起之前的那个梦,又觉得身体里空洞的令人发慌。
为什么要在我终于发现你所做的一切后死去呢?
这若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那么至少要带着傲慢的胜利者姿态看到最后吧。
我苦笑着合上眼,手背搭在眼睛上。
过往的一些碎片般的场景毫无章法的浮现在眼前的黑暗里。
斥责我根本不知道那个人为我做了什么的m.m,面无表情说着指环来历的云雀恭弥,还有十年后的库洛姆,她带着沉静的眼眸认真而肯定的说——
——骸大人一直看着你,只是你不知道。
我想起那些为数不多的见面里,那个人冷漠外表之下、带着一点隐忍挣扎的温软眸光,与方才那个梦境中不一样,总是带着一丝怕被人察觉的小心翼翼……
我心头一突,猛地睁眼,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
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我大力掀开被子跳下床,鞋也顾不得穿,用最快的速度冲向正在厨房中忙碌的人。
然后,从后面用力的抱住那个清瘦的背影。
“是你,对吧?”
感到被我抱着的人猛地一僵,我不安的收紧扣在对方腰上的手臂,大声的确认道。
“否认也没有用,会用那种眼神看我的,只会是你。”
他没有回应而是沉默的背对着我,一言不发的任由我紧扣的手臂慢慢松开,最后颓然的垂下。
我心中一片黯然,酿跄着后退了两步。
这时,他轻声一叹,转过身。
“我好像已经骗不到你了。”他轻轻笑了起来,“是不是应该夸奖你真是能干呢?”
我闻言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只写着汉字一的血色右眼,这一瞬间突然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值得我高兴了。
“是啊。”我轻轻弯起嘴角,心中盛满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