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必须继续前行,就算朝着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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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格斗技巧在很早以前就已成为一种本能。
比我第一次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更早,也早过第一次学会以牵引嘴角的方式传递心情。甚至在我真的意识到生命是什么之前,我就已经熟知如何以利落的方式结束它。
比如,紧绷着的肌肉预示着一触即发的伺机反击,微微颤抖的右肩是一轮攻击的号角,而身躯不自然的扭动则是泄漏了防守的破绽。
如今的我可以轻松看破这一切,但身体却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恰当的反应。
头脑的指令通过神经传达到肌肉的过程,仿佛是一场跋涉了很久的旅行。略微凝滞的瞬间,总是会将本能瞬间解决的战斗延长至对手下一次的反击。
时隔那么多年,刈魂又回到我手中,随手一挥依旧可以呼风唤雨,但我却无法再如从前一般随心所欲。
我想,如今的这个身体真的是快要到极限了吧。
将镰刃抵上对方脖颈时,呼吸的节奏已经开始有些凌乱了。
仰躺在地上的红发男人双目欲眦的咬牙瞪着我,脸上带着一种失败者特有的不甘心。先前被一丝不苟整齐打理的白色制服已经沾满了灰尘和几处集中的血迹,模样十分的狼狈。
我眯着眼,稳稳的端着镰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橙黄色的火焰在突然凝固下来的空气中安静的舔舐着我的紧握着的手指。
“随随便便挑衅我的代价,你准备好接受了么。”
嘴角应声弯起一个笑,我抬眼随意扫了一下四周。刚刚还繁茂的树林俨然已成为了一片草木枯折的废墟,几点星火和几缕黑烟还在意犹未尽的兀自蚕食着焦黑的大地。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甘心的情绪已经在男人脸上无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因为某种莫名畏惧而下意识产生的谨慎和小心翼翼。
“呵。”我突然心情很好的轻笑出声,收了镰刀蹲下身来凑近了盯着他半晌,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想要成为出色的黑手党一定要好好熟悉各大家族的历史啊。”
“你……”
对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露出了被愚弄后恼羞成怒的表情,挣扎着想要反击,却被我轻轻松松的一把钳制住,然后被我紧接着的一个利落手刀直接劈昏。
我松了手,站起身来整了整些微凌乱的衣摆和袖口。
远处的少女已经快速的小跑过来,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男人,又看了看我,露出一副担心和无措的表情。
我冲她耸耸肩,解释道。
“这家伙留着还有些用处,我不擅长刑讯逼供,所以还是先带着走吧。”
髑髅愣愣的点了点头,但她眼睛里的那些不安并没有因为我的解释而消失,反而带上了一些欲言又止的犹豫。
我叹了口气,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你该不会忘了我也是个黑手党了吧。”
“不……”少女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否认自己的疏忽,还是否认我也是罪犯的事实。
“算了,这些事情也不该我来对你说。”我叹了一口气,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身弯腰将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费力抱起,然后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走吧。”我轻声的招呼着,独自先向前走去。
还没走出很远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少女从后面赶上来,一言不发的用瘦弱的肩膀分担起落在我肩上另一半的重量。
我侧头看了她一眼,微垂着的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谢啦。”我转回脸去,淡淡说了一句。
她似是很诧异抬头。
察觉到侧边投射来的目光,我笑了笑。“我是说刚刚的那个结界……当然也有这个。”
少女垂着眼眸摇了摇头,有些犹豫的开口。“刚刚……”
“恩?”
“似乎听到了骸大人的声音。”
“啊……是这样啊。”
“恩。”像是要说服谁一样,髑髅重重的点了点头,视线却微微扬起飘向前方的某处不知名的地方。“后来的那个力量,究竟是骸大人,还是……”
少女的声音渐隐,目光却若有所思的落在自己的左手背上。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见原本包裹着彭格列指环的那层用以封印的坚冰不知何时早已消失,暗色金属花纹的戒面毫无阻隔的暴露在空气中。
“已经解开封印了么?”我移开视线,不动声色的避过刚才的话题。“看来我们得快一些了,我想很快就会有一大批追兵了。”
之后的行径速度明显有所提高。
那片森林毗邻着并盛神社,等我们穿过它时正好碰到赶来接应的草壁。似乎是探测到了髑髅手中的彭格列指环火焰,所以才想要在敌方围追之前施以支援。
发现我们的时候,他显得很惊讶。
“长门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视线明显从我脸上移向我肩上架着的人身上。
我侧了侧头,简要的回答道。“只是被敲昏了。这家伙好歹是个干部,也许会有什么有用的情报。”
就算最后没有从这家伙身上获取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我也不打算就把他丢在那里,让他回到密鲁菲奥雷然后再泄露什么我这边的情况就不好了。
草壁大约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脸上露出明了的神色,主动上前要将抗人的工作接过去。
我也不推辞,在对方接手之后,大大方方的和髑髅两人跟在他身后。
“走这边。”尽管扛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草壁的速度依旧没有受到影响,带着我们穿过了位于神社西面的一处结界。“这个入口可以直接通向恭先生的住处。”
“唉?那可真是方便呢。”我不咸不淡的赞了一句,然后将话题转向另一个方向。“我走了之后有什么新的情况么?”
有些狭窄的通道里,草壁的声音似乎也多了一分凝重。“reborn先生、g田纲吉以及几位守护者都已经被传送到这个时空了。”
“唉?云雀该不会也穿越了吧?” 我还有些事情想要向他求证。
“不。”草壁很快否定了我的猜想。“恭先生并没有参与到这个计划中。”
“这样啊……唔,的确像是云雀会做的事情呢。”我一只手捂着嘴巴,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件事情上。“啊,对了,刚刚我们从神社东边绕过来时,我似乎有看到打斗的痕迹。”
“啊,没错。”草壁似乎有些惊讶我突然提起的话题。“前几天在那里和密鲁菲奥雷的六吊花有一场激战。”
“果然是这样。”我叹了一句,目光移向被草壁轻松扛在肩上的男人。“除了原本就驻守并盛的入江正一,对日本这边竟然连续派出两个干部,密鲁菲奥雷的boss应该也嗅到了什么……唔,看来留给我们这边悠闲的时间不多了呢。”
“长门小姐的意思……”
不等对方说完,我就鲁莽的打断他。“啊啊~差不多就是那样吧。”我耸耸肩,有些随意的添了一句,“嘛,现在也不用太担心了,一切等见到了reborn后再商量吧。”
见我没有细说的打算,草壁也就适时的止住了原本要出口的话。
而随着谈话的搁置,我们也穿过了之前有些压抑的通道,来到了一段比较宽敞的走廊。
自从我们碰到草壁之后,髑髅几乎就没有开过口,这让我有些在意。
我转过头望去,发现她虽然紧跟着我的步伐,但明显因为思考什么而出神,右手还紧紧的握在左手背上。
我皱了皱眉,想到她刚才说的话,却又觉得无从开口,只能无声的叹了口气,复又把头转回去。
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静默。
只有三种节奏和力度各不同的脚步声回荡在封闭的走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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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在这里稍等。”
与三周前一样,在前头引路的草壁在同一处日式回廊停下,转过身来望着我强调了一句,然后将肩膀上的人卸下,自己上前一步跪坐在同一扇绘有泼墨山水的拉门前。
我突然想起上次自己大大咧咧冲到云雀面前惊了草壁一身冷汗的场景,故作无辜的耸了耸肩,顺便朝那扇禁闭的拉门处甩了个大白眼。
这时门却从内部被唰的一下猛的拉开,我那还来不及收回的白眼直直落在门内一身黑色和服的男人身上。
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门外另两个人也一副吃惊的样子。
云雀紧抿着唇,冷凝的目光只在我们脸上轻轻扫过便很快移开,拧起眉心遥遥的越过我的头顶看向身后的某个地方。
我扭头顺着那个方向望去,却发现他看的并不是我身后的髑髅——确切的说,云雀视线所及的地方并没有任何人在哪里。
“哟~云雀君……”我僵硬的竖起一只手招呼。
对方并没有理会,而是以十足的攻击姿态从我身旁掠过。不知何时抽出的浮萍拐被一团不安分跳动的紫色火焰包裹着挥向虚空中的一处地方。
离他不远处的髑髅惊呼一声。
然后我听到一阵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随之扬起的视线里凭空多出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头鹰。
因为样子看上去非常眼熟,于是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啊,这不是之前的那只……”
“骸大人!?”
“哈啊???”
愣愣的望向欣喜出声的少女,我突然觉得脑袋有点懵,半晌反应不过来。
骸大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
“果然是你,六道骸。”
云雀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了句末的三个字。
在一击不中之后,站定了的云雀并没有继续攻击,而是以一个看似随意的姿势提着拐子,紫色的火光躁动的在他手中跳动着,跃跃欲试着仿佛要吞噬什么。
我却无暇关注,全部注意力都被紧接着云雀笃定语气凭空出现的声音给夺了去。
“クフフフ,我该说真不愧是云雀君么……好久不见了,各位。”
一直躲在暗处的家伙终于不再隐藏自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那只雪白的猫头鹰,也和之前所有被他依附的宿主一样,露出了标志性的红蓝异色双瞳。
“原来如此,依附于匣兵器之上么。”云雀讥讽的扬了扬眉。“这副样子可真难看。”
如今的云雀恭弥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被拙劣幻术骗的团团转的少年了,只一眼他就看穿了某人的虚张声势。
“的确。”被讽刺的人似乎并不介意承认自己此刻的狼狈。“只能以这种姿态见面也让我稍稍有些不悦,这样一来就不能尽全力将你击倒了。”
“哼!”
云雀不满的冷哼了一声,墨色的眸子危险的眯起。
“我可不管你正在做什么,如果不幸被我找到的话……咬杀你哦。”
在确定了对方目前没有一战的价值之后,云雀倒是不再留恋,收了武器转身离开。
一旁的草壁急忙追上,有些担忧的开口。“恭先生,就这样没关系么?”
云雀侧过脸来,从眼角处轻瞥了一眼正被少女小心抱在怀中的猫头鹰,脚下的步伐却没有一丝的停顿。
“无妨,他呆不了太久。”
说完,他又抬手掩嘴打了一个哈欠。
“好困。”
草壁很识趣的没有追上去,打扰午睡中的云雀恭弥可是重罪。
而我也很老实的站在原地,不过脑子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如今已经可以确定眼前的被那家伙依附的匣兵器就是之前的那只雨鹰。
先前和古罗的战斗中,的确没有怎么注意过,似乎在那只章鱼出场战局开始变得混乱前就没有见过它了。
原来是借助幻术躲藏起来了。
但在这之前……究竟是什么时候缔结契约的?
等等,难道是那个时候……?
我突然想起上次他和古罗的近身战中,那把缔约用的三叉戟确实刺伤了古罗的雨鹰。
说起来,那次去机场前被敌人围追的经历本来就有些蹊跷,平白泄露了行踪不说,对方还一直以为目标人物是库洛姆。
现在想来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果然是被算计了吧。
我瞬间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这家伙似乎在g田纲吉死了后,就开始暗自谋划什么了,现在估计已经成功潜入了敌方的家族势力中去了。
也正是因此,他在能力使用上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不能兼顾到库洛姆那边的情况。
为了避免十年前的库洛姆一来到这个世界就遭遇到危险,所以他才这么大费周章设了个局并顺带除掉了敌方的干部。
在这整个计划之中,我估计也就充当了个诱饵兼打手的角色。
这种认知真让人不爽,可偏偏又没有生气的立场。不,应该说,如今的我似乎很难对这家伙生气了。
我叹了口气,非常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向草壁比了一个请等一下的手势,我迈开双腿走近抱着猫头鹰的紫发少女。
在离她一个手臂的距离处站定后,垂下头正对上那对异色的瞳。
“哦呀哦呀,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呢。” 不等我开口,他就已经看穿我的意图。
“啊,也就是刚刚才想明白的。”我自嘲的笑了笑。“即使你不这么做,我也会保护这孩子的。”
“クフフフ,你似乎很介意呢。”虽然还是一贯的笑声,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心情很好。
我皱了皱眉,表示不能理解。
即使我因此而介意,这家伙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能让你露出这样的表情,似乎也可以算作是意外收获了吧……那么,我也差不多该告辞了。”
唉唉唉?这样就要走了么?匣子和指环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问。
“等等,那个匣子……”我猛的顿住了。
只因为在开口那个瞬间,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的确,那家伙是为了保护库洛姆利用了我。但即便没有我的存在,他的计划也会成功。
就和那个异想天开的十年穿越计划一样,我的参与并不是必须的。而他固执的将我拉入这个不属于我的时空,却是为了一句他不曾承认过的话。
我莫名的想起这个时空的库洛姆说过的那句话。
骸大人一直看着你,只是你不知道。
胸腔里某一处地方被重重的撞击了一下。
我垂下头,已不见那对异色的眸。
抽身而去的同时,那人也一并抹去了自己的痕迹。
“可恶……”
我懊恼的低呼一声。
在瞥见髑髅少女有些惊讶的眼神后,又故作淡定的耸了耸肩。
嘴角却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扬起一个说不上是无奈还是纵容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