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不过是真实之上一处恰到好处妆点。
不想却被我擅自用以构筑出认知你的全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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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真正开始转凉之前,我离开了云雀的宅邸,拖着那个长着弹孔的行李箱就这么擅自在黑曜乐园里住下了。
现任彭格列雾守失踪的事情,从巴利安那里得到了证实。与他几乎同时失去下落的是同样担任雾守一职的库洛姆·髑髅。
但后者至少还留下了出入境记录,上面显示库洛姆离开意大利之后前往了日本。
鉴于她没有和日本方面联系,所以我猜测她也许会出现在黑曜。
会这么猜测的远不止我一人。
库洛姆最后的下落在日本,这本就足够引人注目,何况密鲁菲奥雷已下令清除彭格列x世渗透在日本的势力,对方想必对黑曜这边也会有所部署。
即便如此,我也必须留在黑曜。
冒着提前暴露自己的风险,在这里等待库洛姆,以及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打算留守黑曜的行动与彭格列本部原本的计划不谋而合。
随着g田纲吉的去世和密鲁菲奥雷的正式宣战,那个原本还在斟酌的十年穿越计划也被提上日程。
由于现任守护者都会被卷入计划中,相应的,本部目前可以支配的人手也出现了紧张。原准备调配到黑曜接应的晴守g川了平,由于在意大利那边的工作还未了结,无法第一时间赶到日本,而巴利安那边出于一些考虑又不愿向日本方面给出支援。
有我在黑曜,本部方面至少可以对这边暂时放下心来,专心与密鲁菲奥雷周旋。
我也可以趁着这个空档,好好研究手中的匣子。
那天和云雀交谈过后,那个原本怎么也打不开的匣子就被我打开了。
如我所料,里面封印的果然是刈魂,不过那个匣子却不是空属性的。
事实上,那个黑色的兵器匣是雾属性的。
封痈刈魂的人是六道骸。
也必须是六道骸。
空之指环只是个手段,而绝非他的目的。
即使有指环的加成,不具有雾属性脉动的人想要以普通强度的空之火焰打开他亲手封印的雾属性匣子是不可能做到的。
除非,抱有更高的觉悟,比方说……活下去。
一切的发展就如一盘早有定数的棋局。
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在布置完一切之后,又若无其事的躲回那片虚虚实实的迷雾中去了。
十年后的六道骸为死去的长门久夜布下了一个奢侈的局,只为了一句他吝啬说出的话。
不计后果。无谓输赢。
——可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死者已矣。
在那之后,有谁偏离了宿命,又有谁遗忘了曾经,都不再有关系。
只是,干涸的左眼偏偏有泪落下。
心里有一处地方被不知名的情绪瞬间填满,然后又迅速的塌陷下去。
我知道的,其实六道骸一直没有出现过。
后来的那些在黑曜消磨掉的日子逐渐酝酿出了一种温吞的痛。
被赋予等待的意义之后,时间就一下子漫长的仿佛被谁擅自按下了暂停。
光线晦暗的顶层放映厅里,连昼夜的交替都被厚重的窗帘和斑驳的墙壁远远的隔开。
每一个被风声惊醒的长夜里,我都会忍不住怀疑那个人是否曾经回来过。
这回又将透过谁的眼睛,狡猾的躲在暗处欣赏着一手导演的恶作剧。
在目光掠过我头顶时,是该好整以暇的自顾自得意,还是会微垂着眼睑轻声的叹息。
然后,每当想到这里,我总忍不住向回廊深处的黑暗中望去。
自欺欺人的以为谁真的会出现在那里。
但当我终于鼓足勇气,犹疑着走进那片黑暗,却只在落满灰尘的墙壁上找到了自己重重投下的影,孤孤单单的融入漆黑的背景。
而在我原本站立的地方,从破掉的玻璃窗中漏下的星光正好从一个陡峭的角度掉落下来,在冰冷的地面上摔出支离破碎的形状。
——是你么……骸。
我曾在没有月色的夜晚里偷偷唤过那个人的名。
舌尖最后舔过上颌时,有些眷恋的吐出颤抖着的尾音。
轻轻的三个音节像是一段古老的咒语,在空旷到令人心慌的建筑物中寂寞的追逐着它的回音渐渐远去,而后在回廊的尽头被同一片黑暗吞噬的干干净净。
最终只留下一大片漂浮在空气中的死寂。
没有谁的凭空出现。也没有谁的突然消失。
谁都没有。
我莫名有种担心,也许他不会来了。
不同于以往每一次心血来潮的戏弄,这次他也许真的不会再出现了。
但心底又隐约在期待谁斩钉截铁的反驳。
不对。全错。
绝对不是那样的。
其实,骸大人曾经回来过。
后来的某一天,那个突然出现在黑曜乐园同样梳着凤梨头的女孩这么对我说。
径直望过来的清澈眼眸仿佛是在印证语气中的认真和肯定。
“骸大人一直看着你,只是你不知道。”
兀自纠缠着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去了很远。
我想起那些犹在半梦半醒状态中恍惚错认的瞬间。
有时是光影,有时是声音。
一点点蛛丝马迹巧妙的筑起心中的怀疑,却在伸手想要触碰时崩塌成一场似是而非的闹剧。
每一次,每一次。
对方重复着同样的把戏,而我也始终将它们当作是一场没有根据的梦境。
除了某人隐匿在暗处得逞的笑意以及心中愈渐累积的懊恼和焦虑,一切都没有改变。
“所以,又怎样呢。”
我轻笑着望向那个能和他共享同一片意识海的女孩,声音轻的就像是在拷问自己。
二十四岁的库洛姆·髑髅在一片安静的等待中失去了声音。
再次开口时,却说起了一个不相关的话题。
“八年前的劫狱途中,长门大人死在了骸大人的面前。”女孩倚靠着冰冷的墙壁开始了她的叙述,仿佛这个姿势能给她一些支撑下去的力量。
“骸大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有一日将受了重伤不省人事的弗兰大人带了回来。”
“弗兰大人昏迷了很多天,醒来后却忘记了以前的事,所有和长门大人有关的记忆都统统消失了,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后来的弗兰君很反感别人说起长门大人,渐渐的也没有人提起了。”
“其实,除了弗兰大人,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忘记。”
“呐,你知道么。”
突然看过来的澄澈紫眸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嘴角被嘲讽和落寞勾起的弧度与六道骸如出一辙。
“那个人明明死在他怀里,骸大人却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把剩余的力量都给了我,所以活下来的人是我。”
一直平静的像是在叙述他人故事的女孩,终于再也无法说下去。
顺着墙壁滑下去的身体,在角落的阴影中不安的蜷缩在一起。
深深埋入膝盖的脸颊下,传出被女孩刻意压抑的啜泣。
一时间,我竟手足无措起来。
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安抚那些深入到骨髓的伤痛,也不知能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填补那个横亘在心头的缺口。
只能走近后,蹲下身来轻拍女孩颤抖的肩,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一个事实。
“那不是你的错。”
不是谁的错,所以没有人需要内疚和难过。
长门久夜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她本就不想活下去。
她的死和六道骸或是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那个人才会千方百计的将十年前的我拉入这个千疮百孔的未来里。
那个即使被囚禁在地狱的最底层也依然骄傲如昔的人以一种最不易察觉的方式在试图挽留一个固执离开的背影。
哪怕她最终决心留下的时空里,根本找不到他的踪影。
起码,那个未知的遥远未来中可以延伸出无限的可能性。
那么,千千万万次轮回中总会有一个满意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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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会去阻止他么。
……我会。
クフフフ,很狡猾的回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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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说什么鬼话,狡猾的那个人……明明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