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夕阳西下,几多残云悠闲地潜在天上,看起来万象安泰。
房内的人却是挣扎不已,床单被她的手紧紧地攥着。
梦,肆无忌惮地蔓延着,像狂风一般卷动着,让她紧皱着眉头。
梦里,一张血盆大口,大到只留下一个黑色的圆,里面是无穷无尽的深渊,一条猩红的蛇信嘶嘶嘶地响。
梦里,她站在悬崖边上,身后是万劫不复,身前是庞然大物。她想要作法,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禁锢一般动弹不得,连一根小手指也无法受意识的控制,只能任由那张充满血腥味的蛇嘴再次将自己吞噬。
忽然,醒来。
摸摸额头,已经是一头的冷汗,打湿了枕头。
已经好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单十四醒来,突然在夕阳的残辉下想起了前世。
这些日子,人间的点点滴滴让她习惯了做黎为水,她在这样的平静如水的日子里,才得以喘息,才得以让自己杂乱无章的内心有一瞬间的皈依。
这个梦,来得让她欢喜让她忧。
喜,让她认清现实,自己不是什么相府的小姐黎为水,只是一只狐仙,阴差阳错,借了旁人的身子活了自己的灵魂。认清现实、活得明白的人才能活得更长久。
忧,她并不想去争,去要些什么,只想活在这样的美梦中,做一个可以随心所欲的相府小姐,可是梦终究是会醒的。
她这辈子想要的也不多,上一世的恩怨,这一世来报,原打算如果佘绾安分守己,这一世当然会放过她,可是从上一次四仙山一战看来,恐怕她是不会善罢甘休了。等到尘埃落定,做完黎为水应该做的事,做完这一世的单十四应该做的事,她只是想隐居在南海,等着娘亲所说的那个时机的到来。
她只是想,带着那个人,带着他一起隐居在南海,等着自己等待的事。
“小花?”单十四坐了起来,朝着室外喊着。
外面昏昏沉沉的,低沉得让人难堪。
小花拿着一盏灯,走了进来,室内顿时明亮起来。
“小姐醒了?”
“嗯,现在几时了?”单十四接过小花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声音嘶哑着。
大概是病了,人也像霜打的茄子。
见着单十四喝下水,小花的眼眸一亮,那抹光继而消失不见,让人觉得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喝过水,手无力地垂在床边,冰冷的触觉让单十四一愣,继而浑身上下如同遭到了点击一般颤抖起来。
那已经失去的玛瑙手串现在正安静地躺在她床边。
单十四拿起它,在上面闻到了一丝淡淡的东方蕴的气息,深远、静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可是在她看来,那些都是这两世都求不来的温暖和浓浓的幸福。
虽然身体乏累,可是如今,却突然神清气爽了起来。
老人们常说,情啊爱啊什么的,有时候啊,比郎中开的药还要管用。
他不是有事离开了吗,怎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到了子牛午马手中的玛瑙手串现在又回到了自己手上,偏偏这手串上还带着一丝一毫他的气息,催人泪下。
她以为东方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手串给夺回来,其实东方蕴往那子牛午马面前一站,两人就乖乖将这手串双手奉送回去了,还得好言好语地把他给送回来。
他们两人,虽然已经相好,可是却连对方的身份却不知道。
“外面怎么了?怎么闹哄哄的?”单十四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表露情绪的人,相反,她更喜欢什么都埋在心里。
当她忍不住激动的时候,那就只有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小姐,相爷方才遣了人来叫您,您睡着了,奴婢们就让那嬷嬷稍等片刻,谁知道那嬷嬷硬是要闯进来,奴婢们这才拦住了她,问她有什么事她也不说,刚刚安静了片刻,这下知道小姐您起来了,又喧闹了起来。”
小花说道。
单十四揉揉偏头痛的脑袋,翻身而起,一旁的衣服自动落在她身上。
“让她进来吧。”单十四坐在桌子上,灯光下的她竟然有些颓然,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正在走向凋谢。
“是。”小花转身就出去了,仔细看,还能看见那双手颤抖得不成样子。
不过这个细节,单十四并未注意到。
那嬷嬷听说单十四起床了,急急忙忙连滚带爬地走了进来。
进来就磕头,磕完头后头低垂着,让人看不清楚她的面孔,话也说不清楚:
“小姐,小姐,相爷让您过去一趟。”
虽然她舌头都捋不直,单十四还是从她顺序不清的话中捕捉到了关键。
“怎么了?说清楚。”单十四揉揉额头。
“相爷病重了,让您赶快过去一趟。”
“父亲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有叫大夫去瞧过了吗?”虽然黎贤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对她从来都是不冷不淡,可是他病重,自己这个明面上的女儿不得不前去看望,哪怕只是做个样子。
“回小姐的话,相爷是今日感染了风寒,大夫已经来瞧过了,说相爷此次颇为严重,相爷一醒来,就说要见小姐您啊。”
“好,我这就去,劳烦嬷嬷先行一步,我马上动身。”生病的单十四语气不似平常那样强硬,忽然温柔了起来。
看着嬷嬷渐行渐远的背影,单十四心中十分疑惑,怎么平日里不知道黎贤是这样爱子如命,病危到这个地步了,还想得起自己这个逆女。
不过她现在也顾不得了,为了黎为水,她也得赶快赶过去。
小花提着灯笼在前面走着,前面的路越走越宽,而人竟然越走越少。
到了后来,竟然连一个人也没有了。
月亮娇羞地躲在云层里,一片灰蒙蒙的,空气沉闷到让人以为马上会有一场磅礴大雨。
在越来越寂静的路上,单十四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不过一想到自己的修为,凡人拿她是没有办法的,正修邪修都不敢在这人群密集的京城里明目张胆地动手,便放宽了心。
一阵风吹过,单十四竟然觉得有些冷。
忽然,小花手里的灯被风给吹灭,那吝啬的灯不留余情地带走最后一丝光亮。
单十四手一挥,灯又重新亮了。
一个恍惚间,属于刀剑独特的银亮闪到了单十四的眼,嘣嘣的拔剑声在这样的静默里更加清晰。
“呵。”单十四冷笑一声,朝着从高墙上跃下来的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出手。
单十四并未用仙法,只见一道黑影闪过,那人的脖子咔擦一声断了,那人眼睛还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前面的小花吓得唇齿发白。
单十四连“来者何人”都懒得问,像拔萝卜一样,飞快地屠戮着。
黑衣人的功夫虽然在凡人的世界里已经是上上乘,一招一式都干净利落,招招阴险毒辣,专攻人弱点,可是这些,在单十四这里根本都不够看。
单十四一手狠狠地插进一个黑衣人的眼睛里,鲜血直流,黑衣人的惨叫惊起了树上鸟儿。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黑衣人已经麻溜地倒了一地。
像是发生了瘟疫的鼠窝。
“怎么这么蠢,竟然让死士来杀我!”单十四心里对黎老太太那是厌恶至极。
这样专业的杀手,配合得这样默契,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谁做的了。
目前单十四的仇家都是会法术的,不会那么愚蠢打算用这点虾兵蟹将来要自己的性命,而不知道自己有仙法,还能动用死士的,就只有云山公周飞秦的妹妹了,也就是现在的黎老太太。
单十四虽然今日下午一起床便头昏脑涨,现在却出奇地平静。
“小花,我们回去吧。”
一旁的小花正在瑟瑟发抖,惨败的脸色在这黑夜里显得格格不入。
“不、不用去看相爷了吗?”
“还看什么相爷,都是假的。”
“假的?”
单十四不说话,转身就走了,尸体也不收拾一下,就让他们*裸地曝在月下。
黎老太太做事不留余地,以为这样的几个死士就能够轻轻松松致单十四于死地了,且不说单十四不是凡人,就算她得偿所愿杀了单十四,那么现在黎贤取了周雨薰,难道就能保证他黎家一定会人丁兴旺吗,如今的黎家人丁稀薄,那都是她那些年做的孽呀。
四处金碧辉煌,闪得人睁不开眼,几根仿佛定海神针一般硕大的柱子上盘着几条栩栩如生的金龙。几只白的黄的小猫窝在那盆碳火旁边,互相依偎着。
“九弟,这一次,本宫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
那失踪已久的太子此刻已经换上了整洁的衣衫,他被送到隐王府的时候,还昏迷着,一直到现在,他才从噩梦中醒来,换了身衣裳,得知自己被东方蕴救了,马不停蹄地前来道谢。
东方蕴坐在堂上,语气结了冰:“没什么好谢的,这都是父皇的意思。”
虽然那个有着皇帝称谓的人不是他的父亲,可是在外人面前,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拿到明面上来讲。
听到“父皇”两个字,太子泪水涌满了眼眶。
“本宫听说父皇病重,不知道可曾好了些?”
东方蕴双眼一眯:“好些?怕是要死了。”
太子脸色突变,忽然重重拍在桌子上。
“东方蕴!你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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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们,一声迟来的新年快乐算不算迟?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