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单十四只是略施粉黛,不至于在圣前失仪,草草穿了件水仙粉的宫装便进朝了。
黎贤在前面走着,不知不觉有些紧张,手心浸出一把虚汗,在不知道皇帝用意之前,永远是心虚慌张的。
反观身后的单十四就不一样了,淡定自若,泰然处之,人动而裙摆不动分毫,一看就是将礼仪做到了极致。
黎贤大步流星走进了殿,而单十四则是在门外候旨。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黎贤行礼。
“黎爱卿平身。”皇帝有气无力地说道。
黎贤站起身来,没有站回位置,而是留在原地,继续说道:“微臣二女儿已经在殿外等候。”
此话一出,朝堂上下立刻闹翻了天,因为作为黎非云的单智尘明日就要返回边疆,所以此刻的他并不在朝上。
大臣们指指点点,没想到这黎贤,竟然还真的把一个女人带进了朝堂,上一次还以为皇上是在讽刺他不如一个女人,没想到他还真的按皇帝的话做了。
“皇上!万万不可呀!祖训,女子不能参政啊!”一位大臣站出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是呀!皇上万万三思啊!”
“女子不能参政啊!”
“皇上三思啊!”
众多大臣附和了起来。
抚远将军柳负安掩饰住脸上的阴鸷,站出来:“皇上,自古以来,女子不能参政,但是如今北县动荡,这女子敢来,想必也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在天下面前,自当是天下为重!”
黎贤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狠狠地瞪了柳负安一眼。
这一番话,看似是在为国相说好话,仔细一听就不是那么个味儿了,什么完全的准备!自己可从不知道她懂什么朝政,何谈准备!还好自己在前夕就教会了她怎样说话,否则这在殿前失仪,可是大罪。还有什么以天下为重,若是她答不上来,岂不是成了这天下间的罪人。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这“活跃”的气氛,皇帝好似是上气不接下气:“咳、宣、咳咳,宣黎为水入殿。”
太监尖锐的嗓子大吼了一声:“宣黎为水入殿!”
声音传到了门口,门口的侍卫也大吼道:“宣黎为水入殿!”
黎为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波澜不惊,却也不显得清高,在满殿审视和讽刺的目光中,缓缓进了殿堂。
“臣女黎为水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单十四十分平静,声音像是一道春风,没有跌宕起伏,只是缓缓地、缓缓地吹进皇帝和众位大臣的心里。
见着单十四的表现,在场的人谁也不再敢小看了她去。哪个女人都在这样大的压力下表现得这样稳如泰山,哪个女人能在天子座前保持这样好的姿态礼仪,就算是男子,也很少有人能在这样的场合下表现得这样得体。大臣们饱读诗书,自然知道,自古以来成事的女人不少,只是那样的女人太少,现在看到单十四的表现,再傻也应该知道了,这黎府的二小姐不是凡人。
黎贤也是眼前一亮,虽然自家女儿自醒后便焕然一新,但是也只是在后院里“霸道”,见了皇帝还真不一定能够表现得体。现在才知道,自己这个所谓的女儿,好像不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自己好像并不了解这个所谓的女儿。
皇帝眯着眼,以至于所有人都看不见他眼里的赞赏和挣扎。
“平身。”
“臣女谢皇上。”单十四站起身来,不急不躁地说道。
“朕有祖训,女子不得参政,可是今日我将你宣进了大殿,希望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单十四心里有些阴冷,一大早把自己折腾起来,竟然还真是为了这件事,她需要良好的睡眠好不好。
“是,皇上。”单十四福身道。
谁让你是皇帝呢,谁让你不要脸呢。
单十四站起身来,有些晕眩,不过很快便稳住身形,张开樱桃小嘴,缓缓吐出一句话:“臣女认为,若是想要彻底根除北县的难民暴动,首先,在朝廷里应该先设立一个部门。”
皇帝来了兴趣:“哦?是何部门啊?”
黎贤眉毛一挑,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她竟然没有照自己教的装傻充愣,还凭自己的意愿,说什么要重立一个部门。
“都察院。”
满殿大臣交头接耳:
“什么叫做都察院?”
“这,下官也不知啊。”
“什么都察院,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做出来的样子罢了。”
“也是啊,一个姑娘,能有什么好主意,不过是滥竽充数罢了。”
皇帝一声清咳,大殿顿时鸦雀无声。
“继续说。”皇帝强忍着一波波剧烈猛烈的咳嗽。
“臣女认为,皇上您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反贪!并不是所谓的赈灾。”单十四掷地有声,一字一句砸在大殿上的每一个人心里,激起阵阵涟漪,不断地扩散。
柳负安站出来厉声道:“大胆!凭你的意思,就是在指责皇上政务有错了!让我南奉国的官员都贪污了不成!”
单十四冷眼一扫:“敢问柳将军,我何时有说过,这南奉国的官员全部是贪官!柳将军这样信誓旦旦,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不成!既然知道了,为何不及时向皇上禀报!难不成柳将军也同流合污了嘛!?”
柳负安面红耳赤:“大胆!”
转头看向皇帝:“皇上明鉴哪,这丫头着实是牙尖嘴利,还望皇上千万不要被这个丫头给挑拨了。”
皇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大概意思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柳负安不愧是多年老臣,见好就收,退到一旁,默不作声。
有几个柳负安的政敌心里倒是乐开了花,这黎为水,虽然有些于礼不和,嚣张跋扈,但是这一次,跋扈地很有观赏性。
皇帝开口道:“都察院?”
单十四点点头:“皇上,都察院主要是一个监督查处部门,负责暗地里帮助皇上调查一些您处在高位难以接触和伸手的地方。”
皇帝沉思半晌:“这与北县的祸乱有何关系。”
“皇上,从北县的事情发生到现在,您是否已经向北县拨了足够的响银?”
皇帝点点头:“朕已经向北县拨了三万两响银。”
皇帝自己也不明白,这三万两白银,早就足够这些难民再度安家,为何他们仍然是骚乱不断。自己也怀疑过是手下的人贪污腐败,可是几度派了人手去查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所以,臣女怀疑,是有人扣下了皇上您拨下的响银。”
皇帝有些失望,原以为她真的能解决这个问题,没想到她还是那样平庸,如果真是贪污的话,自己派下去的人能查不到吗?不过在失望的同时又有些庆幸。
自己以前一直在暗地里保护着她,杀掉了陈月茹派来的几波杀手,眼见着她从傻里傻气变得精明,自己心里有些惊喜又有些措手不及。
皇帝语气有些不自然,他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朕已经派过几波人前去调查了,可是结果就是那样,朕的官员们没有贪污。”
单十四摇摇头:“皇上,敢问您派去的那几波人是明地里还是暗地里?”
皇帝仔细想了想:“第一次是明地里,朕想着若真是有人贪污,知道了朕派去了人,多少也会收敛点,再之后,就是暗访了。”
单十四笑了笑:“皇上,若真是有人贪污,贪官是一定不会收敛的,每个贪官会受贿,那么一定会行贿,既然第一次都知道了您派去了人,难道暗地里就不会防范了吗?”
皇帝眉头紧皱,他从未怀疑过自己身边的人,这么多年的帝王生活,让他觉得,没有人能够背叛他。
单十四继续说道:“皇上您拨下的响银远远不够那些贪官胀满腰包,所以臣女才会提出要开设都察院。”
皇帝冥思苦想了许久:“准!”
各位大臣都是大眼瞪小眼,这个风口浪尖上,谁也不敢站出去反驳,这个时候反驳了,不就是等于屁颠屁颠地跟皇帝说,自己就是个贪官,所以绝对不允许都察院这样变态的部门出现吗,当然不可以。
在场的哪个大臣算得上是清清白白,两袖清风?每个人的双手都或多或少有那么些铜臭,有过肮脏过去的人,当然不愿意第一个被翻出来。
“皇上,臣女认为,都察院的人士,都应该从北县民间挑取,只有他们,才能够在风平浪和之间,搜查罪证于无形。”
皇帝点点头,意思是准了。
最难的一个问题来了――
“那依你所见,朕应该让谁来接管这个都察院?”
单十四摇摇头:“臣女一介女流,不曾关心朝政,在用人方面,更是不如众位大臣与皇上,所以这都察院的院大夫,还是皇上与诸位大臣好好斟酌吧。”
皇帝眼里带着些欣赏,懂得进退的人,往往是活得最长久,得到的最多。
“传朕旨意,封黎贤之女黎为水为都察院院大夫,两日后任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