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去见见他,崇祯是纠结的。
放低姿态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以帝王身份去见一个乡野村夫,这既不符合逻辑,更不符合常理。
但,出于对于人才的爱惜,崇祯皇帝还是决定亲自出马,去见见这个神秘的世外高人。
带上向导张子弹和爱将狄云,点了十个武艺超群的边察,又带了十个大内高手,几个礼部官员向隐居之地进发。
“落花冉冉春将暮”。
望着路上之景,崇祯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冯延巳的《鹊踏枝》,不由吟道:“几日行云何处去,忘却归来,不道春将暮”。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美好春光的逝去总是让人那么不舍和留恋。
一年又一年,蹉跎了岁月,又浪费了多少青春年华。
张子弹见崇祯皇帝心情似乎不悦,于是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陛下,花落花开,风来雨去,乃是自然规律…不可因此而伤了身体啊!陛下要以龙体为重!”
几位礼部官员纷纷劝说崇祯皇帝,不可思虑过多,春去秋来,不必伤感。
崇祯不语,一路行来,竟有些迷茫,而他也愈发觉得皇帝并没有那么好做。
暮春有暮春的好,这自不必说。
无门慧开禅师有一句禅诗说:“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然而,一旦成为孤家寡人,又怎么可能和和尚一样,凡是皆放下呢?这种痛,恐怕只有在这个位置之上,才能深刻的理解到。
不觉已出京师数十里,来到一个名为“云寨”之地,此地便是这位神秘的隐士隐居之地。
因为有子弹的领路,狄云的开道,崇祯路上并未遇到困难,很顺利的便找到了这一处茅舍。
茅舍前,张子弹停下,道:“陛下,待我前去把我那道友唤出接驾!”
还未等崇祯开金口,张子弹便飞了出去,开始用拳头砸门,一边砸门一边道:“云鹤兄!云鹤兄!快些开门…我是子弹啊!”
众人见到张子弹砸门的样子,皆是忍不住发笑,道:“这个张子弹倒是有点意思,如此狂野不羁,也难怪会结交这些隐士。”
砸门过后,一个样貌清秀的童子开门而出,呵斥道:“休要喧哗!我家主人已经交待不见客!”
张子弹推门而入,道:“此次不同与以往,来者不是寻常人,叫你家主人出来,我有话与他说。”
小童子哭腔道:“你如此不讲道理,让我如何答复主人,看来今天免不了要受主人责罚了!”
“前面怎么了?狄云你且去看看。”
张子弹领命前去打探,见是一个童子在阻挡,于是回来照实禀告。崇祯知晓缘由后,令众人驻步,独自前往。
相对于张子弹,崇祯的态度便和缓了许多,道:“小童子,劳烦你前去禀告一声,我们皆是你家主人的朋友,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误了大事,你家主人会更加严厉责罚与你!”
说完这些,崇祯皇帝还不忘抓出一把糖果塞到童子手上,道:“快去,快去…莫要误了大事!”
小童子在推脱了几下后,便收下了,一溜烟跑了进去。过了片刻,一个面白青须青年缓缓而出,走道门口,见来了一大票人,吓得赶紧又把门给关上了。
随后茅舍内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
可怜的小童下场究竟如何,崇祯不得而知,但这茅舍的门却怎么踹也不愿打开了。就这样无功而返,不仅崇祯皇帝觉得很心塞,所有的人都觉得很郁闷。
“要不,咋们把门砸开,直接把人给绑了得了!”一个边察喋喋不休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如此不给面子,张子弹脸上也没有了光。
无功而返,崇祯并未觉得失去了帝王的威严,反而加坚定了他爱惜人才,寻才的决心。第一次去寻隐碰壁,并未将次当一回事。
既来之,则安之。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些急匆匆的就回去,这不是崇祯的作风。
这北方暮春之景,虽说没有南方那么的有特色,但却也有其独特的韵味。四处走走,看看,倒也能安慰安慰有些孤寂的心灵。
一年之计在于春。
崇祯三年的春天,和往年的春天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切如故,一切如旧。
但此刻,却多了一个对帝国的挂念者。
也不知从何时起,崇祯真正觉得帝国的每一位子民,帝国的一草一木全部融入到了他的感情中去了,且再也无法被割舍。所谓国家,国家,普通百姓只有家,而崇祯没有家,只有国。
一个人的痛苦往往被人看到的只是很表象的一面,他的喜怒哀乐其实代表不了太多东西。
因为人往往是大悲大喜的,正因为大悲大喜,所以才思绪不定。以至于难成大事,因为帝王与普通人不同的地方在于,每一个决定都是影响很大的。
人在一个环境中呆的久了,不是麻木就是妥协,当然还可以选择奋勇直前。但是可能会面临的代价却是很难估量的,亦或者可能粉身碎骨。
一个孤独的人,不一定会失败,一个孤傲的人将注定不可能成功。
暮春时节,多么好的一个时候。
暮春时节,王羲之在兰亭与众多大咖在一起写下来了气势宏伟的“兰亭序”。
公元352年,东晋永和九年三月三日。
王羲之与友人谢安、孙绰等名流及亲朋共四十一人聚会于兰亭,行修禊之礼、饮酒赋诗。
后来王羲之汇集各人的诗文编成集子,并写了一篇序,这就是著名的《兰亭集序》。
传说当时王羲之是乘着酒兴方酣之际,用蚕茧纸、鼠须笔疾书此序,通篇28行,324字,有复重者,皆变化不一,精美绝伦。
司马迁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兰亭集序以“死生亦大矣”的观点来警醒“后之览者”,转眼间已数百沧桑。
走过一段路,再一次回望过去,几多感慨,几多无奈,又几多沧桑…
帝国进入崇祯三年的暮春,是兴盛还是衰亡?
辽东!陕北!还有满目疮痍的大好河山,何去又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