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被一个病怏怏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人拿剑架在脖子上是什么感觉?嗯,反正不会太好,至少叶清玄此时满心的不安,他倒不担心对方真的杀他,但……万一他撑不下去倒下了手滑了怎么办!
“是好久不见了。”叶清玄嘴角挂着淡淡的嘲讽,“堂堂的洛城智绝,天机阁的少阁主,居然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你也不过如此。”
“看来你是料定了我不会杀你。”叶清宁直视这眼前之人,这位昔日里他最敬重的大师兄,淡淡地说,“一朝国师,手握三十万大军,值此朝局动荡不安、外敌欲意寇边之际,杀了你,便是让整个大俞为你陪葬,这种死法太光荣也太便宜你了。”
叶清宁叹息着收回束衣剑。
看着剑锋离开自己的脖颈,叶清玄心中暗暗地松了口气。
下一刻,寒光一闪。
只是一瞬间,叶清玄便感觉到自己头顶轻盈了许多,随即就看到无数发丝在眼前随风飘荡。叶清宁一剑斩下了叶清玄头顶的玉冠,玉冠落在雪地里,叶清玄长发披散。
“十二年前,你的成人礼上,师父在祖师爷灵堂前亲手为你戴上这顶白玉冠,焚香祭祖彰我天机阁后继有人,即便后来你被逐出门墙,他也不曾收回这顶白玉冠。”叶清宁捡起这玉冠,把玩片刻,才道,“欺师灭祖之徒,当不起这顶玉冠,今日我便代师父收回它。”
“……”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毁,此为孝道之始。”叶清宁语气平淡,波澜不惊,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微不足道的事,“我们兄弟三人皆是孤儿,师父把我们捡回天机阁抚养,且不提传道授业之恩,单是师父师娘的养育之恩便是我们一辈子我还不起的……你个欺师灭祖之徒,你要身体发肤何用!”
“……”
“是,现在杀了你,不仅天下会大乱,我这帮人怕是也很难走出启明城!”叶清宁满脸的倦意,他后退几步回到轮椅上坐下,仰视着叶清玄,道,“所以于公于私,我都得留着你这条命,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能从你身上拆几处零件下来出出气!”
“叶清宁……”叶清玄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这三个字,“你不要太过分!”
“这就生气了?”叶清宁笑着摇摇头,沉默了很久,才道,“其实比起这些,我更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清玄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他的五脏六腑,把怒火熄灭,唤回了他的理智。他以为他可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他以为他可以泰山崩于眼前而不乱,但,叶清宁这一番字字诛心的话还是让他大失分寸。
吐出这口浊气,叶清玄面无表情,道:“做了便是做了,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而且今日我也不是来同你说这些的。”
“哦,除了这些,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吗?”叶清宁耸耸肩,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让我想想,国师大人这是在为北燕的事情烦心?”
叶清玄不接话,默认了叶清宁的问题。
“此事找我确实找对人了。”叶清宁挑了挑眉,苍白的脸上挂满笑意,这就是场赌局,对方已经明了手中所有的底牌,而他却依旧藏着掖着,“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
“不是帮我,你是在帮你自己。”叶清玄道,“你在江州筹划五年,出山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手握先皇遗诏的二殿下云逸,随后去宁州拐走了命相位极人臣的吴忧,最后不顾自身安危把自己置身于天下权利风暴中心的启明,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报仇?不,当然不止。”
“所以呢?”
“所以你不能放任北燕打乱你你的筹谋,无论你是在谋划什么。”
叶清宁手指轻轻敲打着轮椅的扶手,两个世间决定聪明之人的对话,其他人并没有插嘴的余地。
“你知道你这种做法在赌桌上叫什么吗?”
“什么?”
“空手套白狼!”叶清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相信我,北燕与大俞拼个你死我活对我来说其实是最好的结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想要在赌局中立于不败之地,你首先得下够足够的筹码。”
言罢这句,叶清宁脸上倦意更重了,吴忧从一旁走过来想替他把把脉,却被他躲开了。
此时,并不是能够露怯的时候。
“其实筹码我早就奉上了。”叶清玄把这个小动作收于眼底,莫名其妙的觉得心烦,他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二师弟,如今却变得变成了这么个阴诡谋士,除了依旧倔强以外,竟完全找不到当年的影子,“从你入启明开始就在编织一个局,八苦寺说服秦广王,以至于十殿阎罗无法动用【谛听】而得不到任何关于你的情报,接着利用北燕死士转移禁军注意力,然后和【醉梦楼】演了出双簧请君入瓮,很完美的局,没有丝毫破绽……但越是没有破绽,越是让人怀疑。”
“所以你把消息给了【地府】,若是能杀了我,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你也没什么损失,反而起到灭口的作用,让知道五年前真相的人全部消失。”叶清宁只是冷笑,“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惜,阎罗王逃走了,十殿阎君中最有脑子的就是他,他会想明白这一点,你猜他会找谁报这断臂之仇?”
叶清玄无言地笑了笑,也不知是让叶清宁说中了无力反驳,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不想反驳。
“罢了,你的来意我明白。”许是耐心被耗光了,又或者自觉身体撑不下去了,叶清宁终于不再兜圈子,道,“你也学过些星象,不出半月,那场雪就会落下,届时北燕举国南下,战争无可避免,我能做的就是在此之前帮你除掉潜伏在启明周围的北燕死士,顺便说服各诸侯王戮力抗燕。”
“条件呢?”
“在这段时间内,放弃对我和云逸的追杀,并在事成之后,让我们安然离开启明。”
叶清玄笑着摇摇头。
叶清宁挑了挑眉,问道:“怎么,谈不拢吗?”
“不,我是想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自负!”叶清玄抬头望了望北方,呢喃道,“北燕啊,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