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斧手从大厅两侧涌了出来，弓弩手则阵列四排，堵在大厅门口。

叶清玄靠在太师椅上，十指交叉，目不斜视地望着坐在主位上的梁王朱忠，像是丝毫没有把这突然涌出来的一百多手执凶器的悍卒放在眼中一般。

朱忠愣了愣，扭过头去避开叶清玄凌厉的目光，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好在朱忠也做了这么多年的诸侯王，起起落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然不会因为被人拆了台而失态。更何况眼下的局面还在他的掌控之中，叶清玄纵然有通天的手段，他也只是一个人！

要知道，就算是大宗师境界的武者，也不可能在赤手空拳的状态下硬抗一百五十个装备精良的士卒。毕竟一轮箭矢下来，除了少数已经把横练内功练到金刚不坏境界的高手，其他的都只能变成刺猬。

“既然事已至此，你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朱忠收起虚伪的客套与试探，直接问道，“叶大人不在岷北城中督战，来本王的梁州府有何贵干？”

“叶某来此，只是想告诉王爷一句话——”叶清玄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说道，“当狗就老老实实地摇尾巴，千万不要想着反咬主人一口，免得崩坏了自己一口狗牙，还送了自己的狗命！”

“你！”朱忠死死地握住手中的茶杯，咬着牙怒道，“叶清玄，你欺人太甚！”

“久闻梁王殿下擅长隐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叶清玄笑了笑，说道，“王爷还在等什么？放心，叶某此行并未带一兵一卒，想杀我的话，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朱忠没有接话。

叶清玄是何许人也？他是真正意义上的欺师灭祖之徒，是窃国十年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盗，是继军神刘烨风之后大俞又一位战无不胜的帅才……他，会放着岷北城的战事于不顾而专程跑到梁州府羞辱朱忠一番，然后将自己的项上人头双手奉上吗？

当然不会！

别说是叶清玄，任何一个脑子没有问题的正常人，都不会干这样的蠢事。

所以朱忠很清楚，他必然藏着某种后手，某种致命的后手。在没有找出他的后手之前，朱忠是绝计不敢动手的。

叶清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慢慢地往朱忠身前走去。

不知是被叶清玄宗师境的气势所压迫，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朱忠身旁的两个侍卫竟然纹丝不动，任由叶清玄慢慢地穿过他们的防守，走到了朱忠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朱忠，伸手夺过对方手里的茶杯。

“既然王爷心有顾虑，那么这种事，就由叶某代劳了！”

“啪……”

茶杯被叶清玄拍碎在朱忠身旁的桌子上，那清脆的声音就像一个暗号，刀斧手和弓弩手组成的包围圈中，有人闻声而动，“唰”地一下拔出腰间早已准备好的匕首，默默地在身旁不知所措的伙伴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反应稍微快一点的还能发出一声惨叫，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而反应慢的，真的就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没有人来得及反抗，因为他们早已落入了某人亲自编织好的蛛网之中。落入蛛网的猎物，没有逃脱的可能。

一具又一具尸体倒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而那些还站着的，手里无一例外都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之后，那些面无表情的杀手连同朱忠身旁的两个侍卫，一同单膝跪下。

“【蛛网】地字号杀手，恭迎国师大人！”

叶清玄挥了挥手：“退下吧，围住这个院子，没有我的命令，谁敢靠近一步，格杀勿论！”

“是！”

杀手们作鸟兽散去。

叶清玄侧开半边身子，让朱忠能够看到大厅里的景象。

数十具尸体分散地躺在大厅的各个角落，打了蜡的地板上鲜血横流。

朱忠颤抖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指尖触碰到某种温热的液体，他瞪大了一双死鱼眼睛，面如死灰……

“放心，只是茶水罢了……”叶清玄冷笑一声，问道，“怎么样，叶某的【蛛网】，是否能入了王爷的法眼？”

朱忠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他已经压下了心底的恐惧，然而一开口声音却变得沙哑而颤抖：“原来你……早就在算计我……”

“如果你愿意老老实实地当一条狗，自然不会有今天这一幕。”叶清玄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说道，“然而可惜的是，你不愿意当狗，你想当狐狸，你想联合一头狼来弄死我……可是你忘了，我是猎人，无论是狗、狐狸还是狼，说到底都只是畜牲——再狡猾的畜牲，也斗不过猎人！”

“你把我从启明放回来，不就是为了引那头狼上钩吗？”朱忠惨笑一声，“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地指桑骂槐……”

叶清玄闻言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这么快就想通了？不过很可惜，还是晚了，毕竟有的时候，行差一步，就是满盘皆输！”

“……”

“不过你也不必沮丧，毕竟你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叶清玄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宁死不从，或者继续当狗。”

朱忠想了想，低声问道：“如果我选择前者，你会让我体面地去死吗？”

叶清玄冷笑了一声，从地上随便捡起一把刀，放在桌子上，说道：“如果你所说的‘体面’，是指像韩王荀非那样于两军阵前引颈自戮，我倒是不介意给你这个机会，甚至在你死后，我会厚葬于你，会让史官如实地记录此事，让后世为你梁王朱忠歌功颂德……但是问题在于，你敢吗？”

朱忠认得眼前的这把刀，这是梁王府侍卫特制的精铁长刀，它本该用来杀死敢于擅闯王府的敌人，然而现在它沾上了从它原来主人的脖子里流出来的鲜血，被人放在它应该守护的对象的面前……

朱忠握住了刀柄。

“问题是……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