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最不喜欢小家子气的男人……所以,这是谈不拢喽?”
拓跋寒闻言挑了挑眉,长刀在手中打了个旋倒插在地面,他握着刀柄,浑身气息全部释放出来,密室中的温度都下降了些。
这种气势明显是一流高手才会有的,隐隐间甚至压了魑一头。
平心而论,身为北燕赤阳部落的死士,拓跋寒的实力不容小觑,若是单打独斗,魑当然不会是他的对手。但是这种情况下,对方不会给你单打独斗的机会。
江湖道义这种东西,对杀手没有任何约束力,只要能杀死对方,没有哪个杀手会无聊到计较你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
“并不是谈不拢,”拓跋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一些,他知道周围至少有数十道冰冷的目光正盯着他们,这个时候不能逞强,“只是我不明白,【地府】做的是杀人的买卖,放着黄金白银兵械不要,要一座城,有何用处?”
“【地府】行事,向来不需要理由。”魑似乎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依旧是那副娇媚的模样,道,“如何,你们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我若不答应,又如何?”
“呵呵,”魑笑了笑,走到桌前翻开了一本类似于账簿的东西,又翻手拿出一张烫了金的黑色骷髅帖子,问道,“【地府】杀人,先上这生死簿,再下这阎王贴,你若是不答应,拓跋寒的名字便会入了这簿子,奴家这帖子也要送给你呢。”
拓跋寒低下头看着刀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地府】所谋的确不小……不过一座城的交易不是我一介武夫能够作主的,我只能答应给你们三百匹北燕汗血宝马,以及相应的骑兵装备,一旦天下大乱,凭借这些东西,攻下一座小城不成问题。”
“成交!”魑的一对眸子中满是狡黠,甚至不给对方反悔的机会,直接说,“你们想杀什么人,说吧。”
“大俞逍遥侯,陌竹。”
“只一人?”
“若是只杀一人,我们俩便足够了。”拓跋寒眼神中古井无波,但握刀的手却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他淡淡地说,“逍遥侯府上下,若有一人逃出,这单子,便算你们失败了。”
“你说我【地府】所谋不小,但比起你们北燕来,还真是不够看的。”魑在生死簿上写下逍遥侯的名字,笑道,“不过这单子奴家接了,不要忘了你们的报酬,否则,就算你逃回北燕,奴家也会把这阎王贴送到你手中。”
“我知道的……嗯,还有一个要求。”
“你们男人就是麻烦,说吧,什么要求?”
拓跋寒收刀,带着年轻的黑衣客转身离去。直到快要消失在转角处,才听见他幽幽的一句话:“陌竹,只能死在我手里。”
商州,商州府,逍遥侯府。
午时已过,天上少有的没有再落雪了,但依旧是乌云密布。阴沉沉的天气,又是午后,人最容易在此时犯困了。
此时逍遥侯陌竹正抱着一个小炉子,披着狐裘大衣半靠在书房门框边打瞌睡。下人们对此都见怪不怪,侯爷行事向来如此随性,大小姐管过他许多次都没有效果,何况他们这些下人。
陌竹睡意正酣,走廊上却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把他惊醒,他下意识地跳起来去书桌前坐好,拿起一本《论语》摇头晃脑读起来了。动作那叫一个迅速,完全不想一位养尊处优的侯爷该有的。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位女子,这女子年龄不大,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却穿着一身武士服,长发盘在脑后,英姿飒爽。
女子蹲在门口,手指轻轻划过地板,陌竹躺在那里的余温犹在。
女子有些恼怒,走到书桌前,拍着桌子道:“别装了。”
“这不是我家乖女儿嘛,怎么,才一个时辰没见就想爹爹了?”陌竹打着哈哈,笑道。
“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吗,大冬天的地板上冷,不要睡地上,您怎么就是不听呢!”
陌竹吹胡子瞪眼嘀咕道:“又是哪个混球告我的黑状了?说,本侯爷揍死他!”
“嗯?”女子秀眉一挑,道,“侯爷好大的官威啊!”
陌竹一听直接就怂了,再次嘀咕道:“你这性子,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啊,唉!”
女子笑了笑,说:“爹爹不是与先皇帝有约,要把女儿许配给二殿下云逸的吗?如今朝野上下盛传云逸已死,还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娶女儿……可不是嫁不出去嘛。”
“呸,婚约算个屁!”陌竹拍了拍桌子,张牙舞爪道,“大俞国都快亡了,他皇室的婚约还有个屁的约束力,我女儿想嫁人,老子看谁敢拦着!”
“好了好了,女儿今年才不到二十,还早呢。”女子绕过书桌帮陌竹顺了顺气,“爹爹你放心吧,女儿不会这么早就出嫁的,至少得等您改掉这些个坏习惯才行。”
“怕是改不掉喽!”陌竹无奈地摇了摇头,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笑着说,“你爹年轻时也是江湖人,那时才是真的逍遥,天下之大,哪里都想去看看,常在野外奔波,好多事就习以为常了。”
“……”
“人老了,就爱做梦。”陌竹转头看着窗外,雪又开始落了,他双目无神,仿佛还在梦中,梦中呓语,“我刚刚梦到北燕了,草原,骏马,姑娘……丫头,等哪天我死了,你要把我的骨灰送回北燕,送到木沁大草原上,你要骑着马,一路飞奔,把骨灰洒满整个草原……”
“爹爹您又在乱说了,”女子嗔怪地看着他,“您才四十多岁,不要总想着这些事情,多想想开心的。”
“生死之事,哪能用年龄去衡量……”陌竹笑着摇摇头,笑着说,“不过早说开心的事,等你哪天嫁出去了,老子就开心了……说说吧,有没有看上的,前两天你招进来的那个护卫就不错,人长得好看,轻功又好,可惜断了一臂,不过没关系,只要人好就行了……”
女子面色羞红中带着点铁青,一指下去点了陌竹的哑穴,道:“爹爹,言多必失,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说完,便不顾对方张牙舞瓜,转身出去了。
而父女俩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房檐之上坐了一个独臂的黑衣男子,他嘴角上扬,把坛中的酒一饮而尽,呢喃道:
“珍惜这为数不多的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