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毛病？”络腮胡望着满地的碎屑，皱着眉大大咧咧说道。

那店小二挠挠头干笑两声，陪着笑脸说道：“这不是听见【地府】俩字瘆得慌嘛，那群魔头还没死绝呐？”

“呦，小兄弟也是道上的朋友？”小胡子浪客挑了挑眉，笑问道。

“算不上道上的，只是以前也仰慕两位这样仗剑天涯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客，所以也曾买了匹马闯荡过一段时间，只可惜没等到碰上个靠谱师父练就一身绝世武功，就先把一身盘缠用完了，只好留着这客栈里打打杂混口饭吃。”店小二羞赧地笑了笑，叹道，“这辈子是没有那个大侠命啦，还是安安心心当个店小二，听来往的兄弟们讲讲江湖上的趣事儿，挺好！”

两个浪客闻言相视一笑，显然是被这店小二一口一个“大侠”给说舒坦了，不仅没计较他打碎酒坛子的事情，还好心给他解惑。

“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地府】是从前朝就有的杀手组织了，哪有这么容易死绝？”两撇小胡子的浪客压低嗓子，说道，“前几日听朋友说，阳谷城有个开酒馆的江湖人死啦，尸体被利刃切成十八块，尸体上还盖了一副百鬼夜行图……”

“嘶……”络腮胡倒吸一口凉气，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才小声说道，“这是阎罗王的手笔啊。”

“谁说不是呢？”小胡子浪客撇了撇嘴，说道，“所以我说啊，【地府】那几位哪有那么容易死，真正的阎王爷怕是都不敢轻易收了他们。”

“惫懒玩意儿你又死哪去偷懒了？”

掌柜的声音从客栈后院传来，店小二“噌”的一下蹿起来，应了一声之后立刻把地上的碎屑清理干净，然后匆匆忙忙告了辞转身离开了。

两个浪客看着店小二背影，转过头相视一笑，那笑容淡淡的，说不出的诡异。

店小二走到后院之中，没有见到什么掌柜的，倒是见到了一个穿着黑袍的大胖子，和一个同样身着黑袍的独臂年轻男人。

那胖子盘腿坐在一块石磨上，天知道这样一个胖子是怎么克服大腿上一层层的肥肉完成盘腿而坐这种“高难度”动作的。比这个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只胖子居然能在大俞境内找到一身适合他穿的黑袍，虽说这身造型不管怎么看都像一块黑布罩住了一个臃肿的肉丘。

那店小二对这般滑稽的场景显然是见怪不怪了，“他”关上门，换了女声说道：“来了。”

院子里的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独臂男子抬头望了望天，料峭春寒的时节，天空却已经放晴，今可惜今天才初三，今夜的月色想来也不会太明媚的。

——

午后的洛城，家家户户的屋檐之上还有些许积雪，但开春之后天气也明朗了许多，又正值大年初三，大街小巷游玩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大多都是些富贵人家的子弟。

逢此离乱之世，地主员外家尚且没什么余粮，寻常百姓就更加惨不忍睹了。温饱都没法解决，哪有那份闲情逸致过节游玩？

人群之中，两个相互搀扶的江湖浪客，酒气熏天穿过大街小巷，绕来绕去绕了许久，见身后无人跟梢，才撤去伪装瞬间清醒过来。

两人又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最终才在洛城城南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停下。那小胡子浪客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贼眉鼠眼地环顾四周。理所当然的，他依旧没有感知到任何人。

络腮胡大大咧咧地推开他，走到小巷深处的一处宅子前停下，按照约定好的暗号敲门，便有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者为他开门。

络腮胡回头望了一眼，小胡子浪客耸了耸肩，快步跟上一起入了这宅子。

然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小巷尽头，有一个黑袍独臂的男子正坐在墙头，嘴角挂着淡淡的、嘲讽的笑意。

那独臂男子，正是在启明城搅了个天翻地覆之后，又接了叶清宁的飞鹰传书迅速南下沧州的梼杌。

梼杌盯着那处明显有问题的宅子呆坐了许久也没瞧出什么名堂，又不敢离近了打草惊蛇，便只好起身，脚下生风飞檐走壁而去，不带起一丝一毫的尘埃。

然而梼杌没有注意到的是，在那处宅子的房顶，有一个手提三尺青锋剑的中年男人，正半靠在房梁之上，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啧啧称奇。

“好俊的轻功！”那一袭青衣的中年剑客砸吧砸吧嘴，想了想自己出山的目的，便懒得提醒下面那群人自诩不凡的怂包杀手了。

他靠在房梁上望了望天，残日将落，夕阳与他往日行走江湖是见了无数次的夕阳一般无二，既不像血，也不如诗。

良久，他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果然，江湖还是多些年轻人比较好，至少不会显得死气沉沉……像我们这些过了气的老家伙，还是应该老老实实隐退，给年轻人腾个地儿造作。”

一代剑仙慕青莲思及此出，不禁越想越气，索性跳起来飞身下了房顶，到庭院里见到那位被刀圣刃无锋斩断了一只手臂的阎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慕青莲手握剑柄，三尺青锋未曾出鞘，便有无数剑气纵横于庭院之中。两个浪客打扮的杀手吓得心惊胆战，大气不敢喘。

“阁下这又是闹的哪一出？”阎罗王毕竟是宗师级别的杀手，泰山崩于眼前而不乱的心态只是基本功，倒并未被慕青莲这一手给吓到。

“没事，就看你不顺眼，吓唬吓唬你。”慕青莲颇有些无赖，他的剑气极为凌厉，虽说刻意收敛了些不至于伤人，但划过脸颊时那股子刺痛感还是让人头皮发麻。

阎罗王皱了皱眉，从怀里取出那片金属质地的莲花瓣，摊在手心一言不发。

慕青莲见了那东西，忍不住破口大骂：“要不是师父欠你们【地府】一个人情，孙子才跟你个老匹夫下山趟这趟浑水！”

话是这么说，慕青莲还是松开了剑柄，耳边嗡鸣的剑气瞬间消散于无形，两个浪客打扮的杀手这才松了口气，但是额头已经被冷汗打湿。

阎罗王瞥了这俩人一眼，然后抬头望着慕青莲，沙哑着嗓音说道：“晚上有几个小辈要杀，保不齐还要劳烦阁下出手相助。”

慕青莲不置可否，飞身回了房顶，居高临下，顿觉寒冷。